丁仲礼接受凤凰卫视吴小莉专访

严苑轩（凤凰卫视）
创建于 2015-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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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8月20日上午，中国科学院副院长、中国科学院大学校长丁仲礼院士，在国科大玉泉路校区接受了凤凰卫视首席新闻主播吴小莉的专访。8月22日（周六）晚6:30，访谈内容在凤凰卫视中文台《问答神州》栏目首播，并于23日（周日）1:35—2:00和09:00—09:30重播。凤凰卫视资讯台也于23日16:30—17:00在《问答神州》栏目首播，并于当日23:30—24:00和24日（周一）11:30—12:00重播。

20日上午9:30,采访首先从国科大玉泉路校区南门“校训石”开始。随后，丁仲礼带领吴小莉参观校园，并在中科院首任院长郭沫若雕像前介绍了中国科学院的基本情况以及“科教融合”的历史传统。在校史馆，丁仲礼向吴小莉简要介绍了中国科学院60多年的研究生培养历史与特色。吴小莉还在丁仲礼陪同下，与暑期在中科院研究所进行科研实践的三位首届本科生进行了交流。在玉泉路礼堂访谈室，吴小莉就其重点关心的本科生招生与培养等问题，与丁仲礼进行了坦率而深入的交流，采访一直持续到下午1:30才结束。

在访谈室，丁仲礼首先回答了吴小莉关于国科大为什么要招收本科生的问题。丁仲礼说，国科大招收本科生，在中国科学院内部是一致赞成的。他说，中国科学院人才队伍很大，但是缺乏顶尖人才。我们不可能永远都靠引进人才解决问题，因此必须引进和培养并重，而关键的是本科生培养。从培养未来学科带头人的角度说，中科院希望通过精英化的本科教育走出一条路来，提前为十年十五年以后的尖端技术发展储备人才。丁仲礼还透露，国科大将成立“未来技术学院”，针对量子计算、生物芯片、光磁芯片等前沿技术，提前做青年人才布局，提前让本科生进入既不能跟风更无法模仿的全新领域。

有备而来的吴小莉直截了当地向丁仲礼提起了“钱学森之问”——“为什么中国培养不出杰出的人才？”并请丁仲礼回答“根本原因”。

丁仲礼说，这是一个积累的问题，一个底蕴的问题，一个时间的问题。我们现在的确缺少最顶尖的人才，而最顶尖人才是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成长的。我们缺少站在学科最前沿的大师，缺少巨人，没法让年轻人站在他的肩膀上往前走。但假以时日，相信这个问题会慢慢地解决。对于学校来说，要培养杰出人才，最核心的就是要把最优质的教学资源提供给学生。“我现在没有巨人，但是我有高个儿。高个儿培养出来的学生比你更高，慢慢地就会变成巨人。作为校长，你能不能把最优质的教学资源组织起来提供给学生，你能不能真正把学生培养放在第一位，这很关键。”

采访前，凤凰卫视在网上做了预告，并向网友征集所关心的问题，其中有网友就担心第一届本科生“是一个小白鼠。”吴小莉问丁仲礼：“您怎么看？”

对此，丁仲礼明确地说：“这个问题是不存在的。科学实验的‘小白鼠’有可能成功，有可能失败，而我们是不可能失败的。”

在丁仲礼看来，本科教育最关键是人才培养体系的建立，这个体系的核心是课程体系。他告诉吴小莉，招收本科生之前，国科大专门委托中国科学院文献情报中心针对招收本科生的六个专业，对每个专业在全世界排名前五位的优秀大学的课程设置都做了研究，吸收他们的优秀成分，据此建立国科大本科生课程体系。他说，“国科大本科生课程体系是基于先进大学经验设计出来的，我们绝不是拿首届本科生来做实验。在国科大的课程体系里受过的训练，最明显的是比其他一般大学的数学和物理多学一点，英语多学一点。我们注重数学、物理、计算机、语言，注重专业基础教学，这只会让学生受益。”

丁仲礼对吴小莉说，大学之所以称为大学，最最关键就是有好的老师，有真正处在学科前沿、引领这个学科发展的大师。在一些高校把精力放在争世界一流大学排名，争发表论文、争科研项目和经费的时候，国科大则把精力放在了为学生提供最优质的教学资源上。

丁仲礼说，国科大是一个教育平台，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能不能把整个中国科学院最优质的教学资源遴选出来提供给学生，把“科教融合”工作做好，首先让学生受益，“对大学排名，我们没有把这个事情想得那么重。”

丁仲礼告诉吴小莉，国科大为本科生提供了最优质的教学资源，有些甚至比给研究生提供的条件还好。丁仲礼以数学课举例说，国科大本科生第一个学年学两门数学课，微积分和线性代数。现在12个老师，全是中科院数学研究院的研究员，其中两位院士，很多都是在国外当过老师回来的，他们非常乐意给本科生讲课。“还比如导师制，本科生入学后是双向选择导师，而研究生不能双向选择。本科生导师都是北京地区研究所最好的导师，都是一线的科学家，其中三分之一是院士，我们希望让学生更早地知道科学的前沿在哪。科学研究的思维方式，科学的态度，科学的精神，是要通过熏陶才能产生的。”

丁仲礼在与吴小莉回忆当年自己在中科院研究生院学习时听丁肇中等大师讲座时说，这些大师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科学真正的热爱，对人才培养的重视，这或许是最让他们与众不同之处，希望这种精神能在中科院薪火相传。

2015年是国科大招收本科生的第二年，采访中，吴小莉很关注国科大与清华北大的竞争情况。丁仲礼坦率地告诉吴小莉：“其实我们跟北大清华没有什么竞争。考最高分的学生一定去清华北大，他不会到别的学校去。因为社会是这么来定位的，就是分数最高的学生就是北大清华的。比如说浙江省的状元，参加过我们的夏令营，是国科大的‘铁粉’，北大清华都去竞争了，当然我们国科大也希望他来，三家都邀请他来。招生的老师希望校长出面，但我没有出面，我就跟老师们说，我们不要跟他们争了，状元就到北大清华去，状元一定会去学管理、金融这些专业，而不会学理科的。我们有三个省原来心仪国科大的状元，最后都没有来，招生老师很伤心。我说我们不要去争，因为这五分八分的差异，根本不算数的。我们念书的时候，什么时候考过全班第一，从来没有，但是一样能做好科研。”

在丁仲礼看来，科研是一条很孤独的路，很辛苦的路，但科研的乐趣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一个人喜欢搞科研，就不觉得苦。所以，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兴趣。只要你感兴趣，就可以把事情做好。“我跟中学生说得很清楚，如果你想发财、想考公务员、想搞企业的话，没有必要来国科大学那么苦的课程。我们这样一种‘魔鬼训练’，只有想当科学家的人才合适。”

最后，吴小莉问丁仲礼：“您觉得大学之所以为称为大学，大学应该是什么？”

丁仲礼稍作沉思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从狭义上说，我们对大学的定位很清楚：一个是传授知识，一个是创造知识。但是，如果从中国传统，或者世界传统对好大学的期许来说，大学应该是一个坚守社会良知的阵地，这是最关键的。我们通过大学培养出来的一代人，应该成为社会的良知，至少是不说假话，不去拍领导马屁，有独立思考能力。大学应该把坚守社会良知融合到教育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