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就是这里

  • 汪 书 (2014年以后的旧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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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很迟,但是年一过,地气儿还是变了,下了雪也留不住,车轮一碾就化了。由冬到春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时间像是个能工巧匠在精细地计算一切,连每个时辰该开哪朵花,该长哪片叶子,都是设计好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变化。

在这样的时节里,我们随着列车从家乡来到北京,从彼地来到此地,我们告别了父母家人,告别发生在彼地的情感,再次开始一段新的旅程。现在的火车太快,再也没有行驶前沉重的起步,也没有慢慢变小退出视线的送行的人,它那么轻易地从这里奔向那里,像是随时都可以回头,又像是白驹过隙,都没有给人回神的时间。

一转眼人就已经站在了北京站,站里人那么多,各自在经营,突然对自己在学校的陋室产生了似箭归心。宿舍里养的植物已经蔫了,可以料想北京一个多月来的干燥少雨,桌上散落着细小的灰尘,像是微小的宇宙。轻轻抹去一个月来在彼地的喧嚣与热闹,重回此地的宁静与安详,在落日的余晖里,敲响走廊另一头友人的门。

这样的动作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再次一起踏上去食堂的路,也许还会怀念家里饭菜的味道,这几乎是每学期刚返校时都有的惆怅,但很快又会为发现新变化而欢呼雀跃。也许是因为太年轻,总是在意变化,而常常忘记不变的其实才最可贵。也许现在还很难发觉,食堂固定不变的味道、空气里弥漫的草木气息、每周都会去的自习教室将会构成毕业以后漫长的人生中不能忘却的回忆。

人生是一次不能回头的旅程。我们由生到死,由青春至暮年,由此处到彼处,永不停息,如此循环,如同四季,也如同载我们来此处的列车。这一处风景,我们只路过这一次,再难回首,它之所以珍贵,在于它不是须臾间掠过我们窗前的风景,而是我们曾披荆斩棘、耕耘不辍的土地,我们在这里软弱过,颗粒无收过,但我们也捧起过丰收后金黄的稻穗,也见过这里落下的温柔的花蕾。假如能以青春的名义停下时间的脚步,用谷川的话说:我可以哪儿都不去,因为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这里。

    但我们注定要前行,而且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