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有真学问，还得有真本事”
——访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副院长马石庄
■ 李 雨
在准备采访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副院长马石庄教授之前，笔者的心里非常忐忑：担心提问深度不够，摸不到采访的重点；但听完马石庄教授两个半小时的讲座之后，我们的顾虑完全打消了，面对这么一位博学而又乐于与青年学子打交道的老师，我们无拘无束、轻松自如。在40分钟的访谈中，马老师不仅与我们分享了自己富于传奇色彩的经历，发表了对青年学子们比较关注的热点问题以及独特见解，还寄予我们青年学子真诚的期望。
“年轻人要站得高一点，尊重自己的历史”
记者：我们先从您今天讲座的主题开始吧，每个人成长过程中，都会遇到或大或小的历史事件。您经历过文革，又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上北京大学的青年，您能否讲一讲，作为年轻人如何辩证地看待历史事件对我们建立人生观的影响？
马石庄：怎么样辩证地去看，首先，你要站得高一点，要尊重自己的历史。什么叫尊重历史，打个比方，我们都有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你能因为他们做错事而不尊重他们吗？对于我们国家也一样，我们要尊重自己的历史，然后是明辨是非曲直，吸取经验，吸取教训，研究历史，正视历史，我们的民族才能进步。
记者：现在网上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会影响着我们对各种历史事件的判断，官方的，民间的，您认为，如何判断是非曲直？
马石庄：现在很多人都是不尊重历史，然后在网上胡说八道，越说越乱。首先我们要有个定位，网络是什么？网络其实就是非常充分地体现了我们现在多元化开放的社会。西方国家认为，我们不讲民主。但我认为，你能把“不民主”说出来，本身就证明我们国家很民主。我给你们介绍一本书——《民主四讲》，在我的博客上转载了很多，你们可以去看看。此外，我建议你们再去看看《汉译世界名著》里面的《联邦党人文集》。目前，在社会上，能够静下心来读书的人不多了，很多人根本不了解历史，不知道世界格局的变化，人云亦云，反正你说、我说、大家说，比谁嗓门大，比谁能忽悠，比谁说的话更刻薄，这样就认为是民主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自己的博客上“不发言”，我相信，只要一说话，两种可能，有人赞同，有人“拍砖”。有人评价马老师是 “左派”，我给他发一个回复：“嘿嘿”。
“人生本身就没有导师，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导师”
记者：年轻人比较容易出现对未来的迷茫，现在社会上就出现了所谓的人生导师，比如很受大学生欢迎的众多先生，还有一些成功学的大师，您是怎么看待这些人的？他们的教导能不能对年轻人起到很好地引导作用？
马石庄：我的第一个观点：什么叫人生导师？人生本身就没有导师，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导师。第二个观点，如果我们想让自己的学生懂得什么，我首先希望我们的学生把心放平一点，去多读一读世界，多看一看世界，多想一想。如果你不思考，告诉你一千条至理名言也没用。这就是授人以鱼和授人以渔的事嘛。我今天做的报告就是想告诉大家，怎么去看待和思考问题。你有了责任感，也就有了使命感；你有了使命感，你的人生就会多彩。如果一个人连想都没想好，何谈干事业？年轻人千万别想着走捷径，路是靠你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这样才坚实。
“南极考察印象最深刻的是恐惧和勇敢”
记者：我们都知道您参加过第四次南极科考，能否给我们讲讲其中比较有趣或者难忘的经历？
马石庄：第一件最难忘的经历就是什么叫恐惧？我与几名科考队员去考察，当时我们三个人去上山，得留一个人看着橡皮艇，因为没有地方拴，否则，橡皮艇就跑了。等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整个山谷里显得阴森森，只听到鸟的叫声，天空弥漫着乌云，海水是黑色的。此刻，一种恐惧从我的脊梁骨里冒出来。害怕与恐惧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不知道怕什么，完全是莫名的。
第二件最难忘的经历是科考队的队友讲给我的“英雄故事”。我们南极的短波天线，两个铁塔中间拉一根线，铁塔大概有21米高，冬天冷的时候它容易结冰，就像湖南那年冰灾一样，好多高压线都被压垮了，我们的短波天线也是这样被压垮了。垮了之后得有个人上去把它修好，谁上去的？我上去的。怎么上去的？我不知道；怎么下来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据中科院院士、地理学家秦大河说，是我自己上去的。上去的时候要挂两个安全带，整个铁架上全是冰啊，站在这么高的铁架上，就是在云里飘。我有严重的恐高症，严重到什么程度，站在桌子上我都晕。但是本人当时就敢爬那么高。这就是集体的力量！人啊，可以在团队中变得伟大。所以对我来说，南极考察印象最深的就这两件事，一个是恐惧，一个是勇敢。
“科学家要有自己的底线”
记者：刚才您也提到了“准院士”的故事，工程院的章程里面也要求品行端正这一条，你是否认为一个科学家就是一个道德楷模？
马石庄：不一定，科学家要有自己的底线。其实一个人，不是说他的道德有多高尚，而是他的底线在哪儿？道德是一种底线，你说考试不作弊，这是道德高尚吗？这是道德底线。写文章不抄袭，这叫底线，而不是高尚。赠你们一句话：“当人人都很平庸的时候，不要把自己看得比别人更低下。谁说的？我说的。”人们为什么会尊崇科学家，是因为科学家的人格魅力，没有人懂得科学家做的那些玩意儿；但是我们有些科学家却忘了，就以为自己本事大，别人就尊敬你，其实不是这样的。
记者：最后，我们想请您给金属所的同学们赠送几句话，也给我们以后的科研事业一点鼓舞和指引吧。
马石庄：我希望我们金属所的同学们不但有真学问，还得有真本事。
（作者系中科院金属所研究生记者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