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活动说起来大家都不陌生，我的志愿者生涯从很早就已经开始，最初只知道帮助别人很累，但也很开心，却一直没意识到最大的收获者其实就是自己。直到那一次的支教活动：开始，我们以为我们是施予者；最后，我们才发现我们是受馈者。
一张照片的故事
事情始于看了一张带着纯真笑容的照片。那时我上大一，学校西部梦想社团举办 “午餐计划”活动，旨在以“一帮一”形式略尽微薄之力，使西部山区的孩子有顿午餐。我被吸引了，被资料上贴着的那张一寸照片吸引了，孩子的笑脸经常可见，但是那张笑脸黑黑的、脏脏的，却咧着嘴笑，眼睛把清澈快乐直接地传递到你的心上，让你不知不觉地也快乐起来；但仔细看了资料之后，我的心酸了，眼眶红了。之后我资助了这个小女孩四年，一直有书信或电话往来。在大四毕业那年，我被保送到国科大工程研究所读研究生，之后却听说她中考没考好，不念高中了。她姐姐刚考上大学了，她要出去打工挣钱。那一刻，电话这头的我哭了，电话那头的她却笑着安慰我说，以后攒够钱了就到北京来看我。
在看了那张照片之后，我加入了学校的西部梦想社团，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做各种西部支教的准备工作：活动策划、课程教案、调研问卷、心理咨询教育等。那一年我们没有任何赞助费用，12个人却坚定地自费启程了。
终于，我们到达了麻山——位于贵州省黔西南州望谟县的一个小村庄。放眼望去，山；视野再远处，山；目光穷尽处，还是山！这就是贵州，这就是望谟县。尽管满眼绿色，却是说不出的萧条与苍凉。
“接风”饭
麻山中学是中小学合在一起的学校，九个年级接近900个学生。这些年在外界热心人士的帮助下，麻山中学的条件也有了很大的改善，比方说，住宿楼就是香港著名商人朱英龙捐赠的，教学、实验、体育仪器也在慢慢更新。在这群山环绕之中，学校的校舍是最好的建筑。这边的老师大部分是中师大专学历，以年轻教师为主，学生多、老师少。一个语文老师笑称他基本所有的课都教过了。老师不足时，他往往就先拿着课本学，再教学生。
由于住宿楼有限，除了初中生，全部的小学生都不能住宿。但山高路险，有的学生来学校特别不方便，大部分小学生来学校上学要走2个小时左右的山路。初中生每月从家里背米来学校，学校收米后提供午晚餐，所以小学生是没有午餐的，不得不早晨五点多吃了早饭，走2个小时上学，下午4点多放学，走2个小时回家吃晚饭，期间没有东西吃。学校附近倒是有一家小小的杂货店，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有时饿极了就会买上一点小零食吃，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没这个钱。这也是“午餐计划”的由来，我们能做的也只是让小孩子能在学校有碗米饭和有个鸡蛋吃，好好长身体。
来的第一天，队长告诉我们，学校会给我们“接风”，第一餐饭可能就是我们在麻山最好的伙食了。队长特意嘱咐我们，不许吃肉，肉留给学校老师吃。至今我也忘不了那天晚上的情景，据说校长亲自杀了两只鸡，亲自炒了菜，宴请我们12人以及学校的老师，地点是学校食堂。破烂的课桌拼成了三张饭桌，每桌上面有两个大铁盆，比我的洗衣盆还大，一盆是大白菜炒豆皮，一盆是豆皮炒鸡肉，放了好多辣椒，两只鸡分成三大盆，可想而知。第一次见到这样宴请场面的我，脸上笑着心里却忍不住惊呆了。校长和老师们似乎丝毫没察觉我们的异样，带着贵州人的热情招呼我们吃饭喝酒（自酿的米酒）。我本着队长的嘱咐，就着白菜豆皮吃着米饭，这边的米饭黄白不一，口感很差，后来才知道学校的米是“百家米”，是学生每月从家里背来的，质量不一。旁边坐的老师看我不吃肉，热情地帮我夹了一块，说这边逢年过节才会杀鸡杀猪的，校长的手艺不错、多吃点肉。菜很辣，辣得我眼泪忍不住往外冒，这大概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鸡肉了。
“苦不苦想父母，甜不甜问明天”
我们在麻山中学开展的支教活动包括：各类课程讲授、早读夜自习计划、励志演讲比赛、家访、调研、同一个蓝天计划，等等。但让我最难忘的还是家访。我们每次家访，都要走好几公里的山路，家访途中美丽的自然风光常常使我们惊叹大自然的神奇，然而更多时候我们却痛恨大自然的不公平，地形起伏、土壤贫瘠、交通不便、缺乏教育、信息闭塞……一个个导致贫穷的因素在麻山汇合，让这里的人民背上了沉重的生存包袱。可怜的是这里的孩子，他们为了脱离贫困，为了走出大山而努力读书，他们的教室里挂着“苦不苦想父母，甜不甜问明天”的标语，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心酸，但很多人却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麻山中学的每一天，尽管都很忙碌，有时甚至艰辛，但是我们所有队员都表示，从未感到过如此的快乐，而这种快乐是当时笑得无忧无虑、没心没肺，过后却忍不住流泪。也许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对这样恶劣的环境，那种感觉就这样深入骨髓了。我们所在的宿舍，每天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孩子找我们这群哥哥姐姐玩，他们衣服破旧，却是他们最喜欢的衣服，面孔因长时间跋涉而脏兮兮的，却有清澈的眼神，他们咧嘴笑，扬起如向日葵般灿烂的脸。他们知识少，但他们有理想；他们羞涩，但他们也勇敢；他们很简单，但他们特淳朴；他们很贫穷，但他们更坚强；他们是平凡的，但却带给了我们许多感动和收获。
“儿不嫌家贫”
在麻山中学 ，我们举办励志文章创作及演讲比赛，目的是让学生们大声说出他们的梦想。听到县广播电台的记者会来学校采访的消息后，校长带着学生们全校大扫除，孩子们兴奋无比，学校在他们眼里是最美丽的，他们想让大家看到最美丽的麻山中学。我先前一直担心孩子们会不会紧张，因为这边的孩子们几乎没有上过大讲台，参赛动员费了我们不少力气，但那天孩子们的表现却让所有人激动振奋。他们的语文老师，在下面激动得说不出话，他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孩子们还有这样的一面。这次演讲活动，看似只是一次普通的上台公共演说，我们的初衷兴许是改变他们的生活状态，让他们对现实不再心甘情愿。但听到的却使我们每一个人激动不已，《对外面世界的想象》、《为梦想而努力》、《我要的世界》，让我们看到了他们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和他们要走出大山接受新鲜事物的信心。还有更多的如《我的故乡》、《乡情》等，表达了他们对家乡没有丝毫嫌弃抱怨之感，以及对家乡翻天覆地变化的喜悦和那种渴望继续建设家乡的热忱。
来麻山中学之前，我们是斗志昂扬，计划满满，信心满满，我们以为我们能做的很多、很多，来之后才发现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那种渴望改变却无能为力的无奈感一直折磨着我们。在我们被这种无奈感压地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我们听到孩子们发自肺腑最真诚、最坚定的那种热爱家乡、建设家乡的声音，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天籁。我们带给孩子们的远远没有孩子们带给我们的多，也许我们给孩子们带去了十几天的欢乐，但是他们却用最纯洁的心给我们带来一辈子受益匪浅的教育。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但并不代表我们有理由不去做……
（作者系中科院过程工程研究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