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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炎灿 张晓阳

每所大学都有各自独特的校情、历史传统、学科结构、人员结构和地域特点，因此，大学战略规划的文本也各具不同。本文通过对国内外若干所研究型大学战略规划文本的分析，试图在其共性和特性的探讨中，取长补短，使我国大学在制定战略规划文本时更加规范化、特色化、实效化。这些作为分析样本的国内外院校有：美国斯坦福大学、杜克大学、卡耐基-梅隆大学、华盛顿州立大学、中佛罗里达大学、依阿华大学、爱荷华州立大学，英国卡迪夫大学，泰国亚洲理工学院；香港科技大学、南京大学、中国政法大学、中国石油大学（北京）、中国农业大学、中国海洋大学。
一、中外研究型大学战略规划文本的相同点
（一）重视对环境的审视
组织的未来的发展方向与现实的环境状况密不可分。一般来说，学校对环境的审视包括技术预测、财政变化、人口估计、社会文化评价、政策法律分析等。
杜克大学2006年战略规划文本第二章分析了包括联邦研究基金模式、学习空间和信息获取渠道变化在内的环境机遇和挑战。中国石油大学在制定“十一五规划”时，也具体分析了国家实施能源安全战略，并根据《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提出了发展的重点领域及优先主题。对环境的透彻分析，是制定战略规划的前提。大学只有了解自己所处的位次和境地，明确市场、资金、竞争对手的变化，方能实实在在地服务于国家和地区。
值得一提的是，在环境审视中，高校都非常重视高等教育发展趋势的分析。如高等教育的国际化不仅使大量学生在他国接受高等教育，教授也“迁移”到他国的学校去工作，这种吸引国外生源、引进优秀师资的做法在各研究型大学的战略规划中屡见不鲜。
（二）重视校情分析
战略分析的两个关键领域是外部环境与组织自身。组织自身分析在战略规划中常设定为校情分析。校情分析涉及传统和价值观、学校位置、学科专业状况、财政情况等，其中人才培养、科学研究、财务运行情况是重点，通过分析可以发现学校在学科专业、师资队伍建设诸方面的优势和不足。
就其在文本中的位置而言，有的位于战略规划的开始，如亚洲理工学院2006-2010年战略规划首先回顾了学校发展的轨迹，随后分析了学校的内部优劣势；3 有的作为规划的附件部分，如依阿华大学；有的虽不将其列入规划文本，但仍主要作为SWOT分析工作的重点之一，为使命和目标的确定提供依据，如爱荷华州立大学；同时也不排除另有一些大学在阐释具体目标和策略时，将各方面现有水平作为叙述的起点，如香港科技大学；国内研究型大学基本全部以校情分析开始，包含已取得的成绩和存在的不足。
（三）突出学科建设，重视师资队伍配置
面对高等教育的激烈竞争，中外研究型大学不约而同地在寻找自己的特色，力求以优势保持领先，其战略规划中通常都明确了自己要大力发展的学术领域。
卡耐基-梅隆大学，作为美国一所以工科为主的年轻大学，在短短30多年的时间里，该校重点规划发展计算机、机器人研究及应用、工业管理、认知心理学、戏剧等新兴学科和专业，目前，该校在这些领域的学术水平已处于美国高校的领先地位。
香港科技大学在2005-2020策略发展计划中，提出坚持重点研究领域的理念，此理念一直是该校行之有效的发展指引。这次规划着重选择了纳米技术、生物科学及生物技术、电子学无线通讯及信息科技、环境及可持续发展、工商管理__教育及研究五个深具影响力的重点研究领域，建立了国际领导地位。
南京大学在其“十五规划”中也强调“全力支持物理、化学、中文等具有国内较大优势的基础学科冲击世界一流水平，并且着重在信息科学、材料科学、电子科学、生命科学、环境科学、空间科学和国际问题研究的学科领域培养新的增长点，抢占21世纪学科前沿阵地，以期取得重大突破”。
早于1983年，大学战略规划的鼻祖乔治·凯勒就指出：“具有高度创造性、创新性的学者与教师的比例少有超过1/10的，当国家对研究和新思想的依赖加强时，这1/10的人才就变得更为可贵了”。斯坦福大学正是通过构建和维持“选聘一流的教授，构建优异的顶峰”的师资队伍发展规划理念，使诸多杰出学者汇集斯坦福，创造出非凡业绩，在短短20年内迅速从地方性优秀大学步入全国一流大学的行列。
诸多大学开始面向世界招聘杰出教师，不仅引进单个教师，也开始引进团队。比如，南京大学在“十五规划”中就提出：“对于急需发展的学科以及部分薄弱学科，从国内外引进5个左右的高新技术队伍群体，采用学科特区的方法进行管理”。
二、中外研究型大学战略规划文本的不同点
（一）文本布局不同
一般说来，国外大学战略规划的文本一般包括：题目、规划摘要、学校介绍、愿景、使命、环境审视、校情分析、战略目标、战略措施、附件。国内大学战略规划的文本一般包括：前期工作总结、环境审视、校情分析、指导思想、战略目标、战略措施。
形式上的不同主要体现为题目、规划概要和附件部分。对比分析发现，国外大学的战略规划文本表现得更为成熟和正规。
首先，国外许多大学的战略规划配有凝练而富有感召力的标题，如爱荷华州立大学
2005-2010年规划文本标题为“前瞻思维”，中佛罗里达大学2002-2007战略规划标题为“通向卓越之路”，杜克大学2006年战略规划标题为“与众不同”；相比而言，我国大学战略规划基本采用“××大学××规划”的单一模式。
其次，国外大学在规划文本的最前或最后一般有一个规划概要，即Executive Summary，主要起精简版战略规划书的作用，帮助人们更好地把握整个战略规划。
再次，国外高校为提高财政、资源与战略规划的结合程度，常在战略规划的最后以附件形式附上学校的财政预算，并且将年度预算与战略措施挂钩，确保中期财政预测能反映战略规划的需求，使财政与资源分配过程公开化。以依阿华大学为例，其年度预算和战略目标所需达到的指标全部以附件的形式附在规划最后。我国高校现在也开始重视这一部分工作，有些学校不是以附件而是在正文的最后直接设章论及实施与保障工作，但具体研究仍处于初级阶段。
（二）关键性文件结构安排不同
战略目标和战略措施的阐述是中外研究型大学战略规划文本的主体部分，但两者又有不同。
国外大学战略规划文本的目标和措施是同步叙述的，即阐明一个战略目标马上跟述具体的战略措施。例如依阿华大学2005-2010年战略规划中提到目标之一为：通过提高教员、行政人员、学生的多样性，促进优质教育。紧连的具体措施有：增加未被充分代表的教员、工作人员、学生的数量等三项措施，每项措施仍有下设。9 这种方式使文本显得紧凑，重点突出，可实施性强。
国内大学战略规划文本其目标和措施的阐述是分开的，即先叙述全部目标，再叙述全部措施。以南京大学“十五规划”为例，其分别从学科建设、师资队伍建设、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与科技成果转化、体制改革与科学管理、对外交流、校园建设与公共服务体系建设、党建和思想政治工作等八个方面制定目标，而后分述每个目标的具体措施，文字上难免重复。
进一步分析，国外大学为实现每个战略目标可都需要从许多方面努力。例如华盛顿州立大学，为实现“为科研、学术、研究生教育和艺术创建世界一流的环境”这一目标，要从招生、师资、科研、基础设施建设、投资等方面设立子目标和措施。相比之下，国内大学是先分好方面，再定立目标，在某种程度上这些目标只是一些子目标。换言之，这些目标其实只是一些数字或指标，要引进什么样的人才，开展什么样的研究，但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并没有表达清楚。
出现这样的问题，主要源于国外大学战略规划中常有一个愿景（Vision）部分。华盛顿州立大学2002-2007战略规划的愿景为：“提供一流的大学本科教育，组织并促进世界一流水平的科学研究、研究生和职业教育、学术和艺术教育的发展，并提供示范性的、有吸引力的工作和学习环境。”由此可见，愿景就是一个长远的目标，在某种程度上与我国大学战略规划的总体目标有一定相似。中国石油大学（北京）发展“十一五规划”的总体目标为：“建成以工为主、多学科协调发展、石油石化学科领域世界一流的研究型大学，建成石油石化学科领域高层次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学术交流的重要基地。”紧接着的分目标也就与南京大学“十五规划”涉及的八个方面相同。由此可见，我国在制定战略规划文本时，缺乏总目标下设的分级目标，这样使得战略规划对于学校未来发展的指导性降低。所谓“世界一流”、“国内领先”、“国际影响”，可以作为愿景，但能否简单地作为一个战略规划几年内要实现的总目标还是值得商榷的。由清华大学顾秉林教授主持完成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十五”规划教育学重点课题“一流大学建设的理论与实践研究”认为，根据中国现况，我国大学要进入世界一流大学行列，学校年度科研总经费不应低于10亿元人民币，其中从国家获得的科研经费不少于8亿元；年度SCI（含SSCI）论文数量应达到1500篇；年度《自然》（Nature）和《科学》（Science）杂志发表的论文数量应达到4篇；所拥有的院士总数占全国院士总数的比例应达到7%；重视但不刻意追求诺贝尔奖的获得。12 以这一结论推断，“世界一流”、“国际影响”对于许多国内大学来讲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三）对大学核心价值观的重视程度不同
现代管理学认为，组织成员间的价值观认同至关重要，认同程度越高，达成组织战略目标的意志就越坚定，反之，就是一盘散沙。可以说有什么样的价值观就会有什么样的战略规划。国外研究型大学将核心价值观的锻造和认同置于首要地位，在规划文本的开始就对其进行阐释。一般来说，国外大学战略规划中强调最多的价值观有：卓越（Excellence）、责任（Responsibility）、正直（Integrity）、尊重（Respect）、共享（Community）。
“大学精神是大学核心竞争力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也是大学发展规划的魂魄所在”。虽然我国高等教育界也逐渐认识到了价值观的重大意义，但在规划的制定过程中并没有给价值理念留足够的位置，规划的指导思想代替了院校的核心价值观，而指导思想多为千校一面的政治立场陈述，失之笼统，缺乏感召力和个性。
（四）对大学社会责任的涉及程度不同
大学在主动争取社会资金支持时，必然要加大社会服务力度，而不断增加的社会服务使高校越来越关注自身的社会责任。纵观国外大学的战略规划，在学校使命或愿景的描述上，无一例外都提到了要为其服务的个人、地域、公共机构做出贡献。如英国曼彻斯特大学作为英国最大的大学，在其愿景目标中提出：“曼大是曼彻斯特的大学”，具体而言，“服务于曼彻斯特和英格兰西北部的人民，并致力于曼彻斯特及其所在社区的社会、文化、经济和精神生活的丰富与发展。”香港科技大学2005-2020年的战略规划的理念部分也明确的提出：“对国家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做出贡献”，“与政府通力合作，把香港发展成为以知识为本的社会。”
相比而言，国内大学的战略规划大多将社会服务功能弱化，表述为通过科研和教学为国家提供智力支持和人才支撑的较多，未曾提及这一功能也不在少数。几乎选取的战略规划都未提及为地区的发展服务，更罔论具体方面了。
（五）战略目标的涵盖面不同
国外研究型大学的设立的战略目标相对较少，涉及面相对较窄，针对性较强，一般为4-5个点。如华盛顿州立大学在其规划中明确提到：“我们很多方面并不需要改进，因此，在这个战略规划中也就没有被具体包括进来。”斯坦福大学1955-1975年间的崛起有赖于三大核心战略，一是几年中引进了美国150位最优秀的学者；二是有序地重点发展，先发展具有相对优势的学科（工程学和物理学），接着是社会研究领域，然后是人文科学，重视研究生教育和专业学院；三是大规模的筹资，以改善办学设施，建设有吸引力的住房，吸引有才华的学者。
翻开大陆高校的战略规划，从学科建设到师资队伍，从科研到国际交流，从后勤到党建，面面俱到，在人、财、物都有限的情况下，是否真的能做好规划中的每一件事？发展战略既要概括又要具体，看似矛盾，实则不然。到底发展什么，怎么发展，不容含糊，选择的方法、领域要具有前瞻性和确定性。战略规划只有摆脱“空”，才能不流于形式。
三、中外研究型大学战略规划文本分析的启示
（一）战略规划文本基本结构设计
按照行文的顺序，一份学校战略规划一般由以下部分构成：标题、规划概要、院校定位、愿景、使命、核心价值观、环境分析、战略目标、战略措施、实施保障体系。其中，环境分析和实__施保障体系可以不以正文的形式出现。具体各部分内容为：
第一，标题。好的标题能帮助人更好更快地认识和理解战略规划的内容，起到鼓舞人心、振奋精神的作用。
第二，规划概要。即精简版的战略规划书，使人快速了解规划文本的内容。
第三，院校定位。概括学校的性质、荣誉，在整个国家以至世界高等教育系统中的位置，给人直观的印象。
第四，愿景。简短突出，最好一两句话，回答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大学。
第五，使命。在企业战略管理中，翻译为任务（mission），企业的任务揭示了企业想要成为什么样的组织和要服务于哪些用户这样的远景内容。大学的使命常陈述为：对知识和真理的追求，推动国家、本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等。
第六，核心价值观。核心价值观的阐释有助于学校凝心聚力，更好地理解、实施规划。
第七，环境分析。包括内部分析和外部分析。内部分析涉及学校师资、学科、财务等情况，外部分析包括政治经济环境、同类院校竞争等。准确的环境分析为下一步战略目标的制定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使提出的目标更切实际。
第八，战略目标。制定目标一定要切合实际、突出重点，忌大、全、空。
第九，战略措施。包括为实现目标而设计的路径、层次、方法、注意事项等，是目标的具体支撑。
第十，实施保障体系。一般包括任务责任人、财政预算、监控指标体系等。
（二）战略规划文本要精心设计，广为宣传战略规划是顶层思想的设计和传达
要落实战略规划，必须做好宣传。内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精心设计、图文并茂的战略规划文本才能激起爱校之情、敬业之心。
同时，学校要寻求支持可能越来越需要依赖其能够证明自己拥有良好的运行能力、明智的规划及曾在处理更不利、更残酷的环境问题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创新性，而这些证明必须被有效的宣传。类比中国大学“一抓就死，一放就乱”的现实状况，如果大学试图改变或者减少外部干预内部事务的趋势的话，就必须以公众和政府能够接受的方式规划其自身的命运。大学做好对外的宣传，才能让政府、大众、投资人更放心，才好去争取更多的自主权。在重视宣传的今天，有的大学将战略规划文本分为简本和全本。全本主要用于内部学习和执行。简本用于对外宣传，增强学校影响力，拓宽大众了解学校的途径。而今在国内大学的网站上，基本都可以找到相应的规划，但冗长、枯燥的文字阻碍了社会对大学的深入了解，良好的解决方法仍需进一步摸索。
（三）战略规划的制定要突出特色
迈克尔·波特在《竞争战略》中提到：“竞争战略的目标——就是在产业中找准自己的位置，从而在与自己的竞争势力中能够最好地保护自己，或者以自己所期望的方式影响他们。”同样，大学的战略规划必须要反映学校自身的特色。特色是大学独特的内涵，包括管理方式、学科水平、科研体系、甚至校风学风等多个方面。分析好大学在办学水平、学科方向、师资状况、人才培养、历史传统、办学规模、办学条件等各方面的优势和劣势，方能更好地确立学校的个性与特色，使学校获得更好的发展。
（选自《大学.研究与评价》200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