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华中屋脊”——神农架科学考察散记

  • 王华峰 (2014年以后的旧数据)
  • 1944
作者:王华峰

华中屋脊”是人们对神农架林区的赞誉,因为它多高山,最高峰“神农顶”海拔3105.4米,比我国的峨眉山、武当山、黄山均高,因此被称为“华中屋脊”。

2006年7月16—23日,由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覃海宁博士、武汉植物园许天全研究员、韩国首尔国立大学张珍成教授(Prof. Chang Chin-Sung)、金辉教授(Prof. Kim Hui)等中韩两国植物学家联合组成的项目组对神农架进行了一次科学考察。该项目组主要从事“东亚温带木本植物的对比研究”,已开展数年,对中韩两地的代表性和共有树种进行野外生物学习性、分类关系及其生态适应性进行对比研究,其研究结果对揭示东亚植物区系的形成历史及其现代传播关系均具有重要的意义。笔者作为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的一名研究生有幸参加了此次考察,亲眼见证了“华中屋脊”独特的魅力。

进军神农谷

神农架位于湖北省西北部,神农架生物圈保护区由于受第四纪冰川期影响甚微,成为古老、孓遗植物的“避难所”,它保存了原始群落,是研究生态系统多样性、生物多样性、遗传多样性的理想场所。

怀着几分历史的厚重感,黎明时分,我们出发了。天空中,几朵洁白的云彩飘浮在山顶,初生的太阳照在云朵的边缘,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煞是灿烂。我们的车从木鱼镇向华中第一高峰——神农顶进发。两辆“Honda”越野车一前一后,环山而上。车窗外,那清新的、带着仲夏原始山林中特有的花香扑面而至,令我们陶醉其中。司机老孙对这里非常了解,他不断提醒我们,前面有金丝猴、白熊......这里的生物很丰富,资料显示,已知植物有3239种,脊椎动物493种,鸟类308 种,爬行动物40种,鱼类47种,有很多具有研究价值的珍稀濒危物种。

为了观察高山植被类型,我们走走停停,近处够得着的植物就采集下来做成标本,够不着的就只好拍照了,这里的高山植被类型很典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高山上植被的分层现象:最上面是高山草原和草甸,往下依次是针叶林、针阔叶混交林、落叶阔叶林和常绿阔叶林。

随着海拔高度的不断提升,山上的雾气越发凝重起来,使人不禁感到几分寒意。临近中午,山上的雾越发浓重起来,能见度仅在10米左右。老孙告诉我们神农顶其实就在眼前。可是浓雾中,山体“欲抱琵琶还遮面”不肯露出庐山真面目。越野车战战兢兢地继续蛇行在环山路上,老孙带着几分遗憾地说:“山上雾气太重了什么也看不见,没有雾可以看见很多东西。”我倒觉得有雾的神农顶反而呈现出一种缺憾之美、朦胧之美。

中午,我们在途中发现了此次考察的主要目标之一 ——白皮松,它是一种树皮灰绿色的高大乔木,花期4个月,球果10月成熟,在保护区内很好辨认。但是采集起来制作标本却不是那么容易,因为白皮松的叶子和其他松树的叶子很相似,花和果特征却是独一无二的,分类学上就一般利用它的花和果的重要性状来鉴定它是不是白皮松,所以,最好能采集到它的花和果,但只有等到花期果期才能采集到,看来我们这次是无法采集到它的球果了,真是有些遗憾。

下午,天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能见度只有5米,我们终于到达了海拔2830米的神农谷。“山下盛夏山岭春,山麓艳秋山顶冰。赤橙黄绿看不够,春夏秋冬最难分”,是用来形容神农架气候的,今天我终于得到领教。此时山上的温度只有12~13℃,我们都穿上了厚衣服。

傍晚时分,我们返回驻地。一天下来,我们的收获颇丰,采集到很多的植物标本。这些标本是研究植物分类和区系最好的凭证,反映了该地区的植物种类、频度、分布等信息,这些信息和地理特征结合起来就可以分析植物的演化历史、传播方向、地理格局等,我们可以据此来探索生物的进化历史和演化特征。

匆匆吃过晚饭,我们开始压制采集到的标本,一直忙到深夜。至此也深深体会到做植物分类既是“苦差”也是“美差”,白天在深山老林里跑一天,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我们越要前往,因为那里有可能发现新的植物,劳累一天,晚上还要制作标本;但在考察中,我们也体验到了极大的乐趣,“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虽然路途险峻,却能够欣赏到平时难得见到的美景。

转战香溪河

第二天早晨7点37分,我们的车队从昨天“雨打芭蕉”的山林中走过。旭日东升,空气特别清新,阳光照在一望无际的山林上,有的墨绿,有的葱翠,明暗有致,越野车疾驰在起伏的群山中,大家的心情也一改昨日的阴沉,像天空一样骤然明朗起来。

我们下到海拔648米处,炽烈的太阳直射下来,气温达到了37℃,想起昨天的寒冷,今天的炎热,不由得又感叹起神农架气候之多变。因为这段时间木鱼坪到兴山昭君桥地段正在修路,我们不得不停下来采集标本。走在大峡谷中,两边的群山拔地而起,我背着大约10千克重的设备和水,与韩国人一道沿途采植物标本。Eo Ju Kyeong是韩国首尔大学的研究生,他对汉语很感兴趣,一路上,除了交流各自国内的教育状况外我还教他汉语。一行人慢慢走在峡谷中,边走边采集标本,尽管太阳炙烤,气温极高,可是我们爽朗的笑声不时打破山谷中的宁静。

突然,我眼前一亮,远处的山腰上,在满眼绿色之中一处洁白的房舍时隐时现,透过望远镜,我看清了房屋的全貌,顿时联想到台湾李乐微的《我的空中楼阁》一文:(“我的小屋在树与树之间若隐若现,凌空而起,姿态翩然。本质上,它是一幢房屋;形式上,却象鸟一样,蝶一样,憩于枝头,轻灵而自由!)” 简直太绝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在半山腰建造一个房屋,这不是神仙住的地方吗?或者是世外桃源?

当我们的车从昭君桥上经过香溪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碧水源流长,神农百草房,佳人传美名,香溪水更香”,)这首诗描绘的就是香溪。暮蔼中薄雾冥冥,天空飘着小雨,依稀可见宽宽的香溪中粼粼的碧波,宛如一块玉石上雕纹历历,足见水之清澈。相传香溪是炎帝神农氏的洗药池,池水尽得石草之精华,尽融神农之精神,故饮香溪水不仅使人貌美如昭君,更能使人崇高如屈原。这里出了两个使神农架感到自豪的人,一个是 “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一个是楚大夫屈原。相传当年王昭君常在香溪河的源头香溪源河畔采茶,她向采茶姑娘们学唱茶歌,把自己亲手焙制的新茶送给姐妹们品尝,那些喝过昭君赠茶的姑娘们都一个个越长越漂亮。

韩国人太务实了,他们对风景名胜不感兴趣,对植被和标本却情有独衷,也许是韩国植被没有中国丰富,碰见开花结果的温带木本植物,就显示了他们“贪婪”的本性, “咔嚓咔嚓”一顿“狂剪”,我知道他们是制作标本用,这是在批文的规定之内,对树木也没有伤害。

Kim教授是个“中国迷”,他知道的中国历史不比别人少,碰见一些他似曾相识的东西,就会用英语问:“王,这是不是汉高祖刘邦时候的事情?”“是不是隋炀帝?”…… 这不,Kim博士的中国历史话匣里又多了两个人物。

凯旋大老岭

7月20日上午,我们离开昭君山庄,向考察的最后一站——大老岭进发,沿途我们看见了卧佛山,它由山脊组成,好眼力的人可以看到两尊卧佛。我们的车一路前行,足足1000米长的两条隧道让我们度过了整整5分钟的黑暗世界。经过三峡库区时,随行的李科长告诉我们,三峡库区是边发电边建设,现在已经组装了16台机器。有人计算过,每台机器每转一圈就相当于产生了 8块钱的电量价值。

大老岭是宜昌市属的一个自然保护区,也在我们考察的范围之内,我们的主要工作还是采集标本和考察植被类型。在一个地区考察,最好能把该地区的所有地方跑到,然后采集具有花果特征的标本。经过两天的努力,我们基本走完了大老岭保护区的所有地方,找到了我们想要的凤仙花和木通,韩国人也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落叶乔木,整个考察圆满结束,大家满载而归。

后记

回首遥望那依稀只见轮廓的“华中屋脊”,想起前几天攀登神农顶的几分惬意和失望,我不禁再次陷入沉思之中,这座古代和现代交汇的“华中屋脊”,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承载着中华民族厚重的历史,神农架的文化生态与其保存完好的自然生态一样包含着巨大的价值,当我看见Kim教授采集到药草党参的那种兴奋时,我仿佛看到神农氏救死扶伤的那份诚挚之心;当在三峡大坝上看见奔腾而下的滔滔江水时,我仿佛看见了王昭君香溪河畔留下的两眼秋水;当我和淳朴的山民搭讪时,仿佛感受到“登昆仑兮食玉英”的屈大夫的那份超然脱俗……我期盼着能重访神农架,将那里的生态景观一一介绍给读者。

(王华锋,植物所2005级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