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丫头,学习呢吧?”是老哥。电话里声音噪杂,想必是从餐馆的操作间打来的。“明天是重阳节,今晚我们连夜爬山去吧!去烧香许许愿。挺灵的!再过几个月你就考研了,这次一定会顺利通过。”“连夜爬山?!”我扶正眼镜,“不用了吧!我每天的睡眠时间已经够少了。半夜山上风大又冷,如果感冒了影响学习怎么办。再说,我也不信什么烧香许愿啊!”“哎呀!你忘了啊?上次考研,你临考前几天突然生病,运气实在太背了!这次,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先去许个愿。听我的,晚上我下了班去接你。我还忙着呢,先挂了。对了,晚上你多穿点衣服!”放下电话,我也伸了伸懒腰。窗外几缕调皮的阳光,雀跃着跳进我的心田,泛起丝丝躁动。老哥一片良苦用心,我索性借此放松一下也好。
深夜十一点,城市里花花绿绿的大小餐馆纷纷打烊休息。老哥和他的同事们,也卸去一天的疲惫和油腻,换上新鲜的衣服,带上我一起去爬山。真没想到重阳节会有这么多人深夜来登高,老老少少,不亦乐乎!山路崎岖陡险,月光透过稀薄的空气给行人照明。老哥一边招呼他的同事,一边紧紧攥住我的手,拽着我爬山。“丫头,你该减肥了!整天坐着看书,缺乏锻炼。还没爬多少呢,看把你累的。抓紧我!”我幸福地冲老哥笑笑。是的,幸福地!
已经很久没能和老哥有这样的亲近了。老哥自从初中毕业,就东奔西走,四处打工。而我一直稳稳当当,从初中念到重点高中再到重点大学,除了学习的清苦,没有经历什么风雨挫折。可能正是由于各自不同的生活境遇,我和老哥之间似乎渐渐流失了一些亲近的机会,变得“陌生”起来。上大学时,我起初给老哥写过几封信,却总不见他回复。每次我电话里埋怨,老哥总是笑着答应以后回信。后来我才从母亲那里得知,老哥一直不敢给我回信,生怕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他写的信会让大学生妹妹笑话。这种手足之间的“疏远”令我心痛不已。虽然我想说这些“顾虑”完全没有必要,但我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拉近老哥和我之间的距离。
而眼下,老哥紧紧拽着我的手,就象儿时一起去田野间嬉闹玩耍那样,让我着实充满了幸福和安全感。终于到了山顶。老哥和他的同事拿出预先准备好的柱香、蜡烛,和几打彩色的方形小纸片。我并不清楚这些小纸片叫做什么,反正老哥说,是祈福许愿用的。事实上,烧香叩拜之类的事情,离我平日的生活很远。尽管我也将其看作是一种善良的信仰,但我自己却从未对此虔诚信奉过。“丫头,过来点柱香!心里想着你的愿望把这些纸片朝天空撒出去。撒得越高愿望就越容易实现。” 我乖乖地照做,不是因为虔诚,而是因为老哥!我抓起一把小纸片使劲地抛向空中。在一片片纷纷扬扬的飘落之间,我看见老哥的脸,微笑中添了几分踏实……
“我们就在山上玩一会吧!”老哥的同事哈弟突然提议说。16岁的他显然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大伙兴致也都很高,围成圈席地而坐。范哥执意要和我这个未来的研究生聊聊,挨着我坐下来。他是个凉菜师傅,在餐饮业已经打拼了十几年。三十多岁的男人,仪表堂堂,眉宇间流露出一些老谋深算的圆滑。我客气地应付着他的东拉西扯。“丫头,别见怪!”老哥凑过来悄声对我说,“我们厨房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别太在意。”“我有那么学生气吗?”我冲老哥挤了挤眼睛。哈弟对范哥的话题倒是没什么兴趣,早就在一旁唱起了流行歌曲。“哈弟,你刚才许了什么心愿啊?”我好奇的问道。 “说了会不灵的吧?也没事,我的愿望这几个哥们儿都知道!第一个愿望就是有一天能吃一顿几千块钱一只的大龙虾!我每天都给客人们宰虾,自己却只见过没吃过,太对不住肠胃了!我的第二个愿望是在城里打工攒些钱,把农村老家那一院旧房子重新盖盖,让我阿大阿妈住的舒服些。”接着,这个童心未泯的小伙计打开话匣子,给我讲了许多他在厨房水台杀鱼杀龟的趣事。大伙也都跟着哄笑。坐在斜对面的配菜工韩鼻子,寡言少语,看起来憨厚塌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许下了什么心愿……
2006年初春的午后,我在研究生院清静的校园里散着步,忽然怀念起老哥和他的那群同事。他们那晚在山顶许下的心愿是否都已经实现了呢?耳边飞过几声愉悦的鸟叫,我抬头望去,它们正结着伴儿,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中任意飞翔着。是啊,阳光还在,年轻还在,我没有理由不相信,那些飘飘扬扬承载着无数心愿的小纸片,力量是多么神奇且无穷无尽。
后记:谨以此文纪念2005年的考研生活,以及在考研路上那些曾以自己的方式给我支持的亲人和朋友。老哥及他的那群同事,和我们研究生——这群天之娇子,有着一样的青春和不一样的生活状态。然而,大家都在自己的轨道上活得生猛鲜活。希望来年,每个努力的年轻人都有个好收成!
(王小艳,研究生院生物系2005级硕士生,培养单位为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