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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2004年9月9日，中国科学院路甬祥院长在听取研究生院领导班子的工作汇报后，做了重要讲话。路院长在讲话中对研究生院下一步工作提出了明确的指示，要求全院研究生教育转移工作重点、加强一流创新人才的培养、全面规划布局各集中教学园区、保持学校整体稳定。

路院长在讲话中用生动的语言、鲜明的范例，旁征博引，阐述了作为一个教育家深刻的思考。他对全院研究生教育如何提高办学质量，尤其是如何立足于培养一流创新人才，提出了鲜明的理论和观点，并寄予了殷切的期望。

现将路院长的讲话整理刊发，供大家学习思考，并结合实际工作，调整工作思路、改进工作方法、提高工作效率，推进全院研究生教育各项工作健康快速发展。


中科院研究生院的情况与普通大学还是有一些差别，无论从组织结构、投入、师资人数等方面来说，还是从中国传统意义上纯粹的大学来说，都有所不同。我们要扎扎实实地做事情。

研究生院现在的人气不错，这几年请了不少著名人士担任学院院长，研究生院在中国学术界、科技界还是有影响的，大家都愿意来参与。像成思危、郑必坚同志，不论地位多高都愿意来担任工作，我退休了也到这里来教书吧！现在要注意的是，各学院不仅要有好的院长，还要有好的执行副院长。真正把工作做好，还需要这些执行副院长来落实，要盯着事情做。另外，研究生院还要注意和科大之间的合作和联系，相互支持，共同发展。

我们的硕士生来自各大学，在博士生中中科院自己的毕业生大概占三分之一。我们近亲繁殖的问题也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但并不是像一般的大学那么严重。有没有可能，彻底打破近亲繁殖的这种局面？比如说，我们在人事管理上，本所的博士生不留，或者和相关学科的研究所进行交叉流动，北京的生命科学口的学生可以到上海，上海的生命科学口的学生可以来北京。并且，希望硕士生、博士生的来源保持多方位来源的态势，不要太集中于某一个学校。要把各个学校好的东西带进来，在我们这里再融合、再提炼、再提升，这是会有好处的。

不是本所的硕士毕业生，而从其他高校考博士生进来以后，知识层次、训练的基础，也可能不如我们自己的硕士毕业生。不过在另一方面，这样的群体中往往会存在一些有潜力的学生，他会有紧迫感、危机感，他会更加努力的。我们新选的院士张杰、卢柯都是从小学校毕业的，在我们这里经过培养训练，经过自己的发奋努力，当有一定的条件和机会时，他们的潜力就发挥出来了。

美国少数种族后裔的学生，包括华人后裔、犹太人后裔，现在慢慢有一些南美后裔，也有学得很好的学生，做出了成就，这是因为他们有危机感、紧迫感。他们本土的多数学生觉得当前的社会保障体系很好，尤其是在欧洲、美国，所以他们的竞争意识比较弱。中国人、俄罗斯国人到美国，要生存下去，要争取一个有发展的前途，肯定要努力。别人一天学习五、六个小时，他们要学习十几个小时。

我每年都来研究生院一次，参加新生的开学典礼，都能看到新的气象。首先是校园环境更好了，比以前更整洁了。同学的情绪、教职工的情绪，整体的人气都很旺。今年还有一部分留学生来参加开学典礼。石勇同志作为教师代表发言，虽然他在美国的时间比较长，但是讲话的针对性还是比较强的。

这两年，研究生院在办学的思路、发展的规模、质量的提高、园区的建设等方面都有很大进展，这当然主要归功于白春礼院长、邓勇书记为领导的班子。两院整合以后，还仍然是一个团结协调的好班子。研究生院过去在教育业务的管理方面还有些薄弱，现在看来有很大的改善和进步。今天听了研究生院邓勇同志作的情况介绍，我觉得工作重心在转移，从发展规模、争取经费，已经转移到提高教育质量、改进办学措施、加强制度规范，各方面做了不少工作。刚才邓勇同志讲的和其他几位同志讲的，我都赞成和支持。

我借这个机会，讲三点内容：

一、把工作的重点转移到提高质量、改进措施、提升办学水平上来

过去我讲过，要建立质量保证体系，为提升教育质量、培养一流的人才，建立一个制度化的保证。现在也还可以继续这样提。但是，只讲到质量保证体系还不够，后面还要加一些内容。为培养一流的创新人才，质量保证体系是比较普遍的提法。一流创新人才的培养，不只是有一个保证体系就可以了，保证体系只能保证一个基本的质量。我们要培养一流的创新人才，就要不断地认识规律、开拓创新，充分发挥我们的优势，做前人不曾做过的，或者说前人在某个点上曾经做过，但是没有像我们这样努力，我们要争取做到发展地继承起来。要做到这一点，科学院要提出明确的目标来，要注意研究，尤其要加强培养一流创新人才。一流人才的培养，不是只由研究生院来做，而是整个科学院都要一起来做，研究生肯定是一流人才培养方面很重要的阶段。一流创新人才的培养，要从青年时期就开始。

我们要很好地研究一下中国的教育传统，包括从孔夫子开始的教育思想，近现代教育思想；同时，也要研究一下欧洲的、美国的、日本的教育思想，在二战前是从欧洲引进来的，战后受美国影响比较多；美国的教育思想，二战前也是从欧洲，尤其是从德国和英国引入到新大陆，但在新大陆确实得到很大的新发展，更注重与实际研究的结合。它在大学师资队伍方面，强调了竞争，这是欧洲相对比较差的。欧洲的教育思想，强调稳定，但进入的门槛比较高。研究生院能不能投入力量研究一下，欧美的教育思想和教育权益，现代的教育思想和教育权益，尤其是科学教育的思想，传统的人文理念方面的教育思想和权益。

我们中国的国情，中国现阶段大的目标，国家建设大的目标，现在是提三个文明，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三个文明要联系起来。中科院办研究生院的传统、资源、特点能够结合起来，然后有针对性、有前瞻性地考虑培养一流创新人才的重点和难点。不仅在保证研究生质量方面要有一些制度，而且在开拓培养一流创新人才方面，我们要有些新的可行的政策、措施和举措，这很重要。

我们现在检讨，当前中国为什么原始创新能力比较差、比较弱，除了历史原因，我们引入近代科学比较短，才一百多年，积累也不够，我觉得仍然还有很多是教育和文化方面的问题。我们的传统教育，注重知识灌输，不太鼓励学生对知识的质疑和创新，这点很明显。我们有“尊师重教”的传统，但我们的舆论，古代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国外是“尊敬师长更尊重真理”。师长是可以超越的，真理是不断发展的，应该说有我们要汲取的地方。当然中国古人也说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中国历史很长，的确存在一些束缚我们发展的传统。

另外，我们现在学术界往往出现各自搞一摊，“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当然，现在还是有所改善，但合作还不是很好。一般都喜欢联合起来向国家争取经费，经费争取下来了，相当一部分是大家一分各搞各的；有了成绩以后申报奖励时，争得不可开交。外国也有这类问题，但我们好像更严重一些。我认为，这是我们的封建社会时间太长，小生产影响太深刻，产业加工链也没有经过社会化分工的过程。如果有了现代大生产的社会基础，观念就会慢慢转变。现在许多固守的科技研究方式不适应社会化大生产，不适应现代的科学发展。现代的科学研究非常强调合作，像水稻基因组、人类基因组的研究，不仅国与国之间要合作，而且学科之间也要合作。

我们培养一流的创新人才，如果不在文化上有所突破，那将会很难。现在很多事情反映出来的问题，都是文化理念上的问题。要解决这些问题，在宏观层面上，党组要做创新文化建设方面的工作。但是，从长远来看，要抓紧从学生时代来做起。尤其是研究生阶段，是青年人学术思想、人生观、世界观逐渐成熟并固定下来的关键时期。要很好地考虑，从培养未来一流创新人才的要求出发，秉承科学的人文精神，指导我们树立新的教育观念。

做学问，总要有科学方法，我们在这方面对学生的帮助还不够。比如说，我们现在对文献情报检索方法的介绍就很少。国外有专门的科学工作方法论，科学道德方面也有专门介绍。国外在中学阶段就开始介绍科学工作方法了，对资料的分类、档案的建立，德国的家庭从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习惯了。研究生院是不是可以教教大家，这不需要多少课时，有3~5个课时就可以了。让大家养成科学工作方法的习惯，更重要的是科学思维的习惯，并善于和别人讨论和交流。

研究生院可以举办一些”头脑风暴”一类的交流会，这类交流会不是让与会人员准备好稿子去讲，而是在会上大家自由地讨论，互相启发，产生一些新思想，然后回来再思考、学习、查阅资料，逐步扩展自己的知识和确定自己的科学目标。研究生院在这方面有很好的条件。

以后名家到中科院来访问，规定每个所都有责任通告研究生院，协助研究生院专门挑一些学生，集中起来，在一定的范围、一定的场所作一个公开的报告，时间不用太长，规定40分钟的报告并且20分钟的讨论。可以考虑在中关村讲、玉泉路讲，也可以在中科院的其他地方讲。这种形式，对于请来的专家，尤其是外国专家，为学生作报告总是高兴的，不一定非要给100、200元钱，没有钱他们也是高兴的，颁发个报告会的纪念证书就很好了。

科学的理念、方法、精神，是培养一流人才的保证。知识的灌输是有限的，何况灌输的知识大多是过去的、已知的知识，更多的知识是需要通过自己的主动学习来获取。向学生传授知识，并教会科学的理念、方法、精神，这些是受益终身的。这也包含着如何做人、怎样做一个科学家。这些，看来可以广义地包含在质量保证体系里面，但是它的内涵比质量保证体系更为广泛。我们在教育观念上要革新，教育思想上要有新的发展，好的要继承，教育方法和学校制度建设方面要有一整套的政策，既有保障又有开拓，提高教育质量。清华、北大、科大、浙大都有很多可学习借鉴的地方。从他们那里可以学习很多经验，从国外的高校也吸取一些好的做法，逐步建立研究生院培养一流人才、保证质量、开拓发展的思路和方法，争取把这些传递和接力到每个学生身上。研究生院的教师，中科院从事研究生培养的研究员，要都能够自觉地意识到，我们在做的是一项全新的工作，要有培养国家未来创新骨干人才的思想高度、责任意识。

人的潜力是靠开发的。卢柯、潘建伟并不是说一开始就很优秀，他们上的大学也不是清华、北大这样的一流大学。但是，他们以后的机会、机遇，后来遇到的老师、环境、氛围，促成他们的发展成才。我们的课程里面，要培养创新的思维和能力，有意识地开设一些讲座，比如科学史、科学的哲学、科学的前沿等方面，拓宽研究生的视野，提升他们的思维能力。我不希望我们的学生像很多大学里面的研究生，一进入学校，就说"老师，你给我题目"，没有自己主动挖掘题目的意识。老师也不要说"你去看看某个杂志吧"， 学生看3个月后，就看杂志里面做什么，自己就跟着做什么，完全没有建立起自己有主见地在科学前沿工作的信心、理念和方法。研究生院能不能仔细研究一下科学的发展规律、教育的发展规律、科学与社会之间的关系。现代科学技术和现代高等教育要为现代经济社会、人类健康、持续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


二、全面布局一院三区的功能规划

现在我们研究生院基本建设的重点，下一阶段关键的3年到5年，已经作为院里的重中之重来考虑，现在是一院三区，玉泉路园区、怀柔（雁栖湖）园区、中关村园区。要有很理性的思考，这三个园区各有什么功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从研究生院来讲是一院三区，从研究生培养的特色来讲是"全院办学、系所结合"的。那么，对研究生院还不仅仅是一院三区的问题，关键是如何发挥各研究所办学单元的优势，成为一个和谐、协调的整体系统。所以，基本建设的规划来源于教育研究的规划，教育做什么是重点，基本建设是为教育、研究、人才培养服务的。我们不能因为现在有钱了，就要把建设搞的特别富丽堂皇作为我们的第一目标。我们首先要考虑，研究生院10年、20年、30年乃至更长一个阶段，要发展成什么样的研究生院，而且三个园区形成怎样的有机统一的功能，要想得透彻些，然后一步一步地去实现。我们近期可以把重点投入到怀柔（雁栖湖）园区，但是长远看来中关村园区的职能是怀柔园（雁栖湖）区无法替代的，北京地区各所研究生后期进入研究所的教育培养大部分还要到中关村和北郊来；有一些在职的培训教育，到怀柔（雁栖湖）园区进行也会有困难，在城区是有一定优势的。另外，与科大还有一些合作和联系，与外界还有一些合作和联系。

怎样把整体规划好，不能把这个问题只看成是基本建设问题，还是要从全院的角度来考虑、实施。把全院的教育科研发展搞清楚、想明白，园区的职能也要搞清楚、想明白，一次把它规划好，但并不是要一次建设到位。中国还要发展，一次建设到位，过5年再一看，又觉得落后了，但是要一次规划好。学校还是要办成学校，不要办成豪华的场所，要意识到这对学生成长的影响也是很深远的。即使在发达国家，学校的校园很优雅，但并不是很豪华。校园要是豪华了，学生就会受到影响。学校都这么豪华，那么毕业了就要求更豪华的工作环境。我们还是要提倡艰苦奋斗、勤俭节约，要与国家和民族同命运、同甘共苦，要有创造未来的精神。怀柔（雁栖湖）园区，要在这届班子任期内基本建成。


三、要注意学校整体的稳定

政治稳定，社会稳定，教育科研和生活秩序稳定，国家的发展就会很快很好。但是，中国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上还有很多问题。有损害群众利益的、有地方干部腐败的、不依法办事的、违法乱纪的，也有在改革转制当中涉及到利益调整没有得到很好处理的。社会上的这些问题，会通过各种方式、各种渠道反映到校园当中。青年人通常都年轻气盛、忧国忧民，一看到有些情况就会激动，爱发表些自己的看法，有的可能会以偏概全，有的可能会操之过急。青年人容易把问题看简单了，其实许多问题没有那么简单，不是一个晚上或者一两个月就能解决的。现在还出现了很多安全问题。中国还没有遇到像俄罗斯、美国所发生的恐怖事件。但是，交通事故、煤矿的工伤事故、各种自然灾害造成的事故实在不少，伤亡人数少则几人，多则十人、数十人。

学校的安定团结，非常重要。希望学校党委、行政领导要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要把这个问题抓得早、抓苗头，做好基础工作，努力保证学校的基本稳定。当然，我也相信，如果有什么问题，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源发性地发生在我们研究生院就容易解决一些。对一些事情，不同时期，领导班子要有考虑，要有预案，做好学生的思想政治工作，建立一套比较规范的管理制度，责任到人、到园区。

学校的后勤工作不要向学生说大话，如果实际上做不到而说大话，学生的意见就会比较大。我们宁可把困难想得多一点，把客观情况和实际困难告诉学生，希望大家理解、支持共同度过难关。

对个别学生的心理素质、心理障碍，对家庭困难学生的实际困难等问题要及早发现，不能马虎。对这类问题我们尽量努力来解决，虽然我们的能力有限，但至少是个缓解和安慰。社会在不断前进，老问题解决了新问题又产生出来了。与十几年前相比，现在的条件已经好很多了，但是学生还是不满意。这不是学生的错，因为社会进步了，生活要求也就提高了。我们对新政策的执行要有冷静的头脑，审慎地来执行，不要简单化。比如说，现在不能在外面租房，那么家在北京怎么办呢？他住家里行不行呢？所以说，执行政策不能简单化、绝对化。我们必须实事求是，要冷静审慎地对待，不要做得生硬了、绝对了，生硬和绝对都不好。

有关涉及到学生切身利益的问题，教师和各级领导都要当作大事来对待，学生正是在成长的阶段，我们也都经历过。对于他们的人生来说，一个处分、参与某一个错误事件的善后处理，对他们会影响一生，我们务必要非常慎重。对错的东西我们要批评教育，但是要以教育引导为主，不能简单化地处分了事。我们是教育工作者，要培养青年人成长，虽然他们已经到了要负法律责任的年龄，但他们毕竟还是学生。要对学生有充分的关爱，中国学校和外国学校都一样。

我们要认真考虑怎样不断提高质量，把工作重点转移到提高质量上来，要不断开拓发展，培养一流人才，创造一流研究生院。我们的目标不要提得太高，否则也不容易一下子实现。我们科学院办的研究生院，是很有特色的，而且是很特殊的研究生院。作为国立科研机构，近百个研究所，集中了很多的院士、专家，我们来办研究生院，我们当然应该办得好。

学自然科学的，可能知道研究生院的多一些。我们还是集中精力做好工作，集中精力办学，集中精力培养人才，让历史去作评价。你们还都年轻，还有很长的服务期。即使以后研究生院的领导变更了，中科院的领导变更了，但是我们的事业还继续向前发展。只要方向对头，符合规律，就必然会越来越好。

要花大力气把集中教学的质量提高。以后，中科院是不是可以每年表彰10位优秀教师，包括兼职和专职。像韩兴国所长、康乐局长这样重视研究生培养、支持集中教学，带头坚持自己上讲台认真把课讲好的，应该表彰。不一定有很多奖金，主要是荣誉，也可以同时表彰一批教育工作突出的培养单位。

（根据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