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联:书山有路勤为径,下联:学海无涯苦作舟,横批:学无止境。这副对联恐怕每一个读书人都印象深刻。在漫长的书生生涯里,勤奋和辛苦是时刻伴随的内容。临近博士毕业之际,我常听亲友这么说我:“你这下读书可读到顶了!”是呀,读书读到顶,升学的道路算是走到头了。这不,我一回头看才发现,这书山一爬就爬了二十年,而这学海一苦就苦了二十年。改革开放也不过三十年,而我这书读了二十年,可谓是“见证”了中国教育改革史。回首二十年,我试图把每一年读书生涯里发生的记忆最深刻的事情回忆起来。
第零年。这不算我读书第一年,因为这一年不是读书,而是“学前班”。我读的学前班,是我们村小学第一届,只有半年。那是我读书生涯里最快乐的半年!虽然第一天上学就因害怕见到陌生的同学和老师而偷偷逃学回家三次,但从第二天熟悉了环境之后就喜欢上了读书。上学只要带一根铅笔,作业在上课的时候就做完了,课堂上可以大声唱儿歌,课间做广播操可以站在课桌上,放学回家了还有好吃的晚饭等着……这就是读书的快乐!
第一年。这一年开始上小学一年级,学字母表,学汉语拼音,学个位数加减法。还不知学习为何事的我只知道课间时候可以和同学在院墙里捡小石块往墙外扔,这样或许可以砸到某个路人的脑袋,很好玩。因此被老师打了,这是我二十年读书生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挨老师打,当然免不了要罚背字母表。幸亏如此,要么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字母到底是26个还是27个?
第二年和第三年。这两年没啥印象,因为数学学的太轻松,语文学的很无趣,而其他只有体育课能出去在院子里疯玩。我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为什么我第一个就把九九乘法表背出来了,数学老师还要我帮着没背出的同学背,搞得我成了放学留校且最后一个回家的同学。
第四年。小学四年级我遇到了第一个令我感激的老师。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有了第一次野炊活动——步行20公里到乡里水库大坝上煮饺子,水饺的味道第一次知道但却什么也记不得了;第一次勤工俭学经验——收集家里废啤酒瓶和稻穗,最后酒瓶没找到就花了两毛钱去买了两个;第一次参加乡里的学科竞赛——我能在乡里初赛语文、数学拿双料奖项,但是在镇里的决赛我却拿了人生第一个零蛋,作为乡教导主任的父亲丢尽了颜面,只能摇头道:“你还不知道读书中什么是‘要’”,此后他把他所能找到的数学竞赛题都给我,并要求在一个月之内做完,这一次舔尝失败的滋味却奠定了未来的成功;我还第一次走上了讲台,在数学老师缺课情况下勇敢地给班里同学上过一节课,我的信心和勇气也在那时寻到了火花。
第五年。小学毕业升学,又是失落的一年。父亲劝我转学到他所在的中心小学,因为那里教学条件优厚,我舍不得离开母校的朋友,放弃了。课业上更为紧张,语文课上是整天抄笔记、背笔记。我还要给同学们在黑板上再抄一遍,可坐在前排的我慢慢发现黑板上的字模糊了——连夜的煤油灯下读书、写字使我早早患上了近视眼。成堆成堆的作业让我不堪重负,在一个夏夜洗澡的时候,晕倒在院子里的水井旁。上课不再被老师打,而是在做错题和没完成作业的情况下,面对老师自己用尺子抽打自己的手心,老师说要让我们自己感受到“责任”和“羞愧”。自习课堂上感到极度苦闷和无聊的时候,就开始啃书本,不是“读”书,而真是用嘴巴啃书,那时的笔记本和课本,基本上都被我啃的书无完书,天花板上就是我们扔上去的纸浆。终于熬到升学考试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考完的,反正结果让我痛失到县城重点中学复试的机会,那是上所谓“少年班”的唯一机会。
第六年。我们没有小学六年级,因此这一年我便拖拉着拖鞋进了我们乡里的初中学习。上学不再轻松,因为每天要早起吃完酱油拌饭就出发,路上要经过菜地、稻田、竹林、小河、水塘还有灰尘漫天的乡间公路,半小时的路程常因为小河的泛滥而绕道或者增添艰险,中午赶回家边听收音机里单田芳的评书边吃饭,半小时后又得赶回学校,晚上还有晚自习,不带手电走夜路,随时惊恐蛇鼠出没。然而这一年,我有幸遇到第二位令我感激的恩师。第一次数学课上我们全班六十多人只有六人及格,于是老师(他只是政治老师)要求我们这六个人把书上所有习题用作业本做完。一个星期内。其他五个同学都没做到,可我做到了。从那时起我上数学课就不再听课,只会埋头把书上所有例题、练习题、作业题统统做完,过一段时间后再重新做一遍,考试前再做一遍。于是第一次参加县城里的数学竞赛,我靠自己发明的解题方法拿了一个三等奖,在父亲的夸赞面前我看到了信心。我开始用最笨拙的方式去学习,我试图抄课本、抄笔记、一遍又一遍地背书,在黑夜中的煤油灯下。终于,在第一次大考,我得到了惊喜——我是班级第一名也是年级第一名。这个时候父亲没有太多的褒奖,只是摸摸我脑袋说:“这下你应该知道一点怎么‘要’了吧?”
第七年和第八年。我读书生涯最辉煌的年代。因为在那个小小的初中,我从第一大考到最后一次大考,除了中考没有参加,都是全校第一名。在同学们眼中,我就代表最优秀,在任何地方超越我就是成功。而我则天天盼望着哥哥能从妈妈的储钱柜里偷出一两块钱来,这样我们就能买牛奶冰激凌吃了。初二和初三我们没有数学老师上课,因为原来的老师被糟糕的课堂纪律气跑了,后来找了个退休多年的老师来讲课,可他上完课还得接小孙子回家然后放牛去,于是干脆我们就不上数学课了。初三那年,我大病了一场,支气管炎和肺炎折磨了一个多月。然后参加了县重点中学保送生的考试,这次我是满怀希望进考场的。全县第十三名的成绩并不是最好,但已经令同学、老师和亲人们感到骄傲了。因为一家人只能供一个人上大学,所以比我早一年毕业的哥哥选择了读中师以继承父亲的衣钵,而上高中和读大学的机会便让给了我。这个决定影响了我们两兄弟一生的轨迹,为此,我要感谢哥哥、感谢父亲母亲为我做出的所有努力。
第九年。我的高中岁月,一个初尝学习的快乐又品味极度困苦和迷惘的时期。在同学们中考结束后的第一天,我便随着其他59位保送入重点高中的同学一起在学校进行暑期学习。在这短短的30天,我们重新学习了英语音标和发音、重新把所有物理和化学实验做了一遍、知道了什么是文言文和成语故事、知道了《读者》和《青年文摘》、找到了县城里唯一的图书馆、见证了香港的回归之夜。然而好景不长,暑假结束后我们这个临时班集体就被拆分到了各个班里,因为教育局严禁搞尖子班。高一的班主任因为失恋而使我们班失去了控制,班长因为持刀斗殴而被开除学籍,而我因为悄悄帮宿舍同学打开水而被推荐为继任班长,一切都那么突然。懵懂无知的我开始推行我的“新政”,强硬、盲目、孤独、无助、失落、消沉、失败,这便是我的高中第一年。我们用的是试验教材,就是现在新课标的雏形教材,老师不知道怎么教,学生不知道怎么学,考试也不知道怎么考。于是在第一次期末考试,我们要面临九门主课大考,每场只有一小时。总分在810以上的竟有几十个!而第二学期校长竟然还要求我们补课。班里最有个性的同学起草了抗议书,直接扔到了校长桌上。为此校长在每次大会上都要大批特批此事,一直到他退休。高中的第一年也让我成绩迅速下滑,和许多保送进来的同学一样,我们都在努力,但是却发现使的劲儿不对。晚自习后点蜡烛夜读,早上起来晨读,我仍按照初中死记硬背的功夫来学习,收效甚微。最终,我在年级的排名滑到了历史最低——一百名之后。然而就是就这排名,决定了我们以后文理分科时的分班情况,我有幸分到了隔壁班,有幸遇到了第三位有知遇之恩的老师。
第十年。高中理科班,报名现场。班主任看了我报道写的名字,说了一句话:“你来当班长吧?”高一的惨痛失败已经吓坏我了,奇怪的是,我没有立马谢绝,而是勉强担任了下来。新的学期、新的老师、旧的职务,我不再风风火火,而是专注于练字写文章。把蜘蛛爬的字体练成了潇洒的行书,把流水账的文章写成了生动的故事,也开始表达一些标新立异的观点。一学期后,向老师提交了正式的辞职书,厚厚的几十页就说明,我不适合做班长。老师没有犹豫,立刻同意了我的要求,而且没有给我任何压力,很快新任了别人做班长,并从未提起我在高一的失败经历。尽管我记得高一时候他上课时曾看到我睡觉而扔过粉笔头砸我,但我一直认为,他的缄默和赞许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奋发图强成了我这一年的关键词,一年后,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学生一跃成为年级里少数几个成绩优秀的同学,甚至还拿过年级第一,虽然那时教导主任还不记得这名字。
第十一年。紧张又紧凑的高三,没留下多少压力的回忆,却留下许多空白。临近高考的日子,我又因重感冒缺席了一个月,包括最后一次模拟大考。直到高考前三个月,我们还不知道高考的形式是3+what,从最初的3+2到3+x到3+综合到3+?最后终于有人说还是3+2。高考前几天紧张的情绪已经让自己不顾任何别的事情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炎夏时节蚊蝇众多的时候,我居然一直没有挂蚊帐,以至于某天起来发现自己左手32个、右手23个蚊子咬的包才想起。临考那天,班主任单独叫我出去谈话问有啥需要帮助,我只说了蚊子问题,没想到他即刻带我到校长办公室让我给家里打电话。于是,父亲在夏夜的星光里送来了蚊帐,让我安然度过了高考三天。填报志愿是紧接着高考之后,我和从小学到高中的同窗好友商议了一下决定填一样的重点大学志愿,希望能大学里继续做同学。但是看着提前批里的志愿栏空着,我们又决定把它添上,既然近视的我们不能填军校,那就填师范吧。全国最好的师范学校是北京师大和华东师大,这便是我们提前录取栏两项内容,至于专业,计算机是热门,当然要填一个,物理学是兴趣,也填一个吧,其他的就随便挑个招生人数最多的填了。等待分数的日子很烦躁、也很无聊,我和哥哥帮着父亲把家里的泥地换成了水泥地,再干“双抢”之类的农活,狠狠劳动改造了一把。分数下来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喜悦,因为录取通知还要一段日子。没想到的是,等过两天我去学校的时候,意外发现我的通知书到了,北京师大,不是我想象中的浙大。那位同窗好友则同样与重点大学失之交臂,他差了三分。我们的人生道路也从此走上了不同的岔路。拿到通知书的时候,班主任又一次拉我到了校长办公室,这次我面对的是我们学校唯一的一位全国特级教师——我们的副校长。副校长语重心长,和我聊了近一个小时,中心思想是:好好学学,切勿参与任何学生运动,前车之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所谓“学生运动”是怎么回事。难怪我纳闷为啥老师不鼓励我参加学生集体活动呢!离开母校的日子,我开始想念我的中学时代,可青春小鸟一去不复返,快乐还是忧愁?我试图在《十七岁的雨季》里寻找答案。
第十二年。我的大学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关于大一的一些懵懂往事,在我的《大学咖啡》系列里可以看到。第一次离开故乡、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看天安门升旗、第一次在食堂里的自习教室、第一次家教、第一次骑自行车、第一次……,已经不记得经历过多少新鲜事儿。我的大学对我就是一片新天地。对于我的学习则比较汗颜,大一的年代自以为早在高中就会微积分而不认真学习,结果高数考了七十几分,是我大学里除英语四六级之外所有必修课里最低的一次。还有体育课,很郁闷地选了个网球,被老师鄙视乡下穷人不会玩这贵族运动,狠心花了150大洋买了拍子却没有同学愿意和我玩,唯一能玩的室友还每次逃课,最后我都在勉强过关的情况下混了个及格,60分,成为我学生时代期末考试里最低的一次分数。整个大一,我在学习上是失败的,因为延续着上课睡觉的习惯,看书又不能完全看懂,而问人一般是没有胆子和面子的。所以,只能耗着。
第十三年。这年大二,我开始寻找适合自己的学习方式。或许是受到宿舍同学的感染,我们所有人都要晚自习到十点半以后回来。我有时周末或者假期也在自习教室,一坐就是一整天。记得临考的几周,我硬是把两本厚厚的考研习题集给做完了,这对于大二的学生来说,简直不可思议。那段发奋的时间给我留下的印象是,疯狂地找题做,把教科书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好几遍,连续在教室坐几天哪怕汗水湿透了裤子甚至粘在了屁股上。付出终有回报,我的学习在大二看到了光明,考试的时候许多科目在90分以上。遗憾的是,我从此走上了埋头学习的道路,而以往所憧憬的大学里的风花雪月浪漫情怀则如理想一样遥远。我在大学除了学习,剩下的,几乎太少太少可以说的了。
第十四年。大三的年代,面临着许多难的科目,量子力学、电动力学、理论力学、热力学和统计物理都是难题。我很惊讶能坚持学下去,并自己做出一套课后习题解答,这份答案至今还在北师大物理系里流传,而封面上我的印章估计早就复印的看不清了。我的学习也在大三下学期达到了辉煌的极点,平均分98分的成绩让我第一次登上了年级第一的宝座,久违的感觉再次冲击了我的头脑,我想,我又开始我的人生转折了。也就在那一刻,我开始思考我进大学的目的。非典是一段很有意思的经历,虽然它给我们带来生命的恐惧,但却带了许多空余的时间,整整好几个月假期似的。那时我们整天就在校园闲逛、聊天、玩游戏、看电影电视,而我则看起了书。那时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看书的,从小时候看《十万个为什么》和《知识窗》杂志开始我就向往读书。我读了很多书,包括一些现在物理前沿进展的书,于是开始梦想做一个更高理想的人,而不是当初进来做人民教师的那个想法了。我的梦想,是做一个科学家。如果这话是一个小学生说的,那您一定会夸他;如果是一个中学生说的,那您会劝他考虑一下钱途;如果是一个大学生说的,那您就可能会嘲笑他太迂腐;如果是一个研究生或者博士生说的,那么您会微微一笑不做理会;如果是一个研究员或者教授说的,那您会肃然起敬或者回家偷偷笑去。因为科学家这个词实在太神圣,要成为一个科学家,就是成为知识神殿的主人,天下几人能为之?可没错,我就这么奔着科学家的目标去了。
第十五年。我大四毕业,选择了科研道路——一口气读到博士,然后做科学事业。做完选择之后并不轻松,因为最终确定的过程非常惊险却又意料之中。因为大一的糟糕成绩,在新系主任的算分制度公布以后我的排名落在了能够外推研究生的名单之外,而那时我已经面试过了。幸好宿舍里另一位同学决定留校,而有了我进入物理所的机会。完成抉择并最终定下之后的日子是非常颓废而虚度的,但我一直认为那段岁月是人生最快乐的日子。可以想几点起来就几点起来,想啥时候吃饭就啥时候吃饭,想玩啥就放心大胆出去玩,以至于毕业的实习都主动放弃不愿意去累那么几天。等到毕业那一天,看到晚会上的大风把灯台刮倒,看到同学聚餐躲在厕所里嚎啕大哭,一个接一个送同学到火车站挥手分离,自己开始失落起来。宿舍里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花了一天时间把每个角落收拾干净,然后睡一觉第二天启程回家了。那是我大学四年第一次在暑假里回家,故乡夏夜的静谧和清爽使我忘却了一切烦恼,父母殷切的目光使我对未来希望空前之大。告别大学,我将会有一个新的未来,我以为。
第十六年。研一集中教学。第一次在如此宽敞明亮设备先进的教室听课,充满新鲜感,第一次只有两个人住公寓还可以随时洗澡,那个舒畅啊!研一只是上课,修学分,虽然课时很紧张,可却难不倒我们这些考试高手。因为只要考试搞定就可以,这个时候的分数已经没有意义了。除了上课,剩余的时间就是在宿舍和同学一起娱乐,打牌、看电影、联机游戏都玩过,玩的忘了学习。有时上课节奏太快,只能胡乱记笔记,下课后不得不花大量时间来整理笔记,我整理的笔记又一次成为了参考书目。我甚至开始自以为是开始预测考题,后来发现许多同学根本不用复习照样能考的比我们好,就感触自己太拙笨了。科学院的研究生院是三学期制的,夏季学期很舒服,全是听讲座报告,爱听不听。而仅存的最后一段快乐岁月,就在自己的挥霍中,消逝了。
第十七年。研二进入实验室干活。导师交给一个非常困难的任务,需要极大耐心和细心的晶体生长工作。那时每天盯着炉子就脑袋犯晕,不知道为啥要天天干这些枯燥的事情,可这就是科研,再真实不过的科研。硕转博的过程是很简单的,吃午饭的时候老板通知,下午两点做报告,考察硕转博也算是开题报告,于是从午饭后开始花一个半小时准备,然后十五分钟报告,老板说,可以了。就这样,我踏上了博士的道路。
第十八年。博士是一个令人恐怖的名词,男博士是岳不群,女博士就是灭绝师太,世人如此认为。开始博士生涯的我却一点感受都没有,我面临的还是无休止的实验,一次又一次,失败里夹杂着成功,摸索着前进。师兄因为考博而让我单干几个月,那几个月里我一个人做两个人才撑得住的工作,最终完成了并开始带新的师弟,我体会到了一种骄傲感。可是,在这个靠论文说话的年代,我又能如何?幸好折腾出来了第一篇文章,为毕业少了一份担忧。
第十九年。博士第二年。走向正常的实验阶段,开始以实验为习惯,看文献也看麻木了,至于图书馆,好像有年头没去过了。运气好干上了新一轮研究热潮,也凑热闹发了几篇文章,但却迷失了自己,不知道何处才是自己的出路。我该做科研吗?我适合做科研吗?我的梦想哪里去了?我开始问自己。
第二十年。面临着博士毕业的现在。我很困惑,虽然我早就思考过理学博士们的毕业问题,虽然我对中国科研的现状并不是很满意,虽然我连科研界的扫地僧都还不算,但轮到思考我自己的时候,我还是在科研与不做科研的路口徘徊。学了这么多年,终于到头了,可是我还能做一名教师么?高校里一潭死水的环境,困窘无奈的课题资金状况,门槛比南天门还高,我们何处是我家?我能做一名科研工作者么?研究所里团体势力一群一群,牛人如牛毛一样多,海龟都趴在了海带上,我一小小土鳖除了缩在自己的一洼小水塘里外,还能有所作为么?我能成为一名科技媒体工作者么?虽然我有点文笔、有点思路,可我毕竟理科出身,如果弃理从文,是不是对我这二十年教育最大的嘲笑?
二十年说长也不长,在漫长的人类史上不过是微乎其微的一瞬间;二十年说短也不短,人的一生会有几个二十年?二十年的读书生涯过去了,我读书为了什么?我反而不知道了。光耀门楣?黄金屋颜如玉?还是中华之崛起?与我何干!我只想,只想有碗饭吃;我只想,只想对得起我的父母兄妹恩师朋友同学;我只想,只想对我这二十年的教育有个交代。
别了,我的学生时代,别了,我的二十年。前方的路再凄迷,也得把眼角的泪拭干。抬头起,或许有另一片天地。
(罗会仟,中科院物理所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