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教育之我见】高原:谈谈人文教育的创新性

  • 高原 (外语系)
  • 创建于 2007-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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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提要】在创新教育备受关注的今天,人文教育的创新性却颇受质疑。本文认为文理教育的创新相辅相成、互为因果。脱离一方而单纯追求另一方必然无法达到理想的效果。

  【精彩论述】英国思想家、哲学家培根所掀动的思想潮流是创新的,这不单单因为他对中世纪以降经院哲学的反叛,更因为作为“近代史上最强有力的思想家”,他渴望探索自然的精神吹响了近代科学兴起的号角。科学的兴起得益于他的思想,而科技的创新令我们的世界翻天覆地。在这个意义上讲,认为人文教育缺乏创新的观点有失偏颇,而由此产生的人文教育无用论则有失水准。

     每每新学年,总会遇到件尴尬事儿。忽一日,某同学欲言又止状:“老师,别人问我学的东西有什么用处。您说呢……”想必这些理工院校里的文科生,屡受外系同学挑战,即便原本信心满满,几桶冷水下来,也不免满腹疑虑,不知所措了。于是不得不投下猛药,厉声回答:“做学问是卖大力丸吗?!能包治百病不成?!”希望学生从这棒喝中收获些许安慰,得到某种释然。然而我却愈加不能释然,因此就有了这篇文字。

    人文学者遭遇的最为尖刻的责问,莫过于人文学科的创新性问题。医学家和生物学家常常对人文学家说:“我们不断地发明东西:新的药物、新的治疗方法、新的谷物和麦类,而你们这些社会科学家除了单纯地重复过去,又做过什么呢?”归根结底,“创新”这个动词需要一个宾语。对于自然科学家,比如2006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获得者遗传学家李振声院士眼中,这个宾语可能是一种新品的麦子;而人文学者看来,创新永远都无法具体到您餐桌上的馒头。哲学家熊十力认为:“学问当分二途:曰科学,曰哲学。科学是知识之学,哲学是智慧之学。” 智慧指向虚无之境,无论如何,“创新智慧”这种表达连文法都讲不通,可是“知识创新”的说法却随处可见,所以便自然逃不过旁人暗笑自己汗颜了。那么,人文教育真的毫无创新性可言吗?答曰:非也。

    文理两科原本生乎同根。蔡元培先生就曾提出“废门改系”的构想,他说:“我有一个理想,以为文理是不能分科的。例如文科的哲学,必植基于自然科学;而理科学者最后的假定,亦往往牵涉哲学。从前心理学附入哲学,而现在用实验法,应列入理科;教育与美学,也渐用实验法,有同一趋势。地理学的人文方面,应属文科,而地质、地文等方面属理科。历史学自有史以来,属文科,而推原于地质的冰期与宇宙生成论,则属于理科。”如果把蔡先生的想法翻译得浅近平易,不妨套用齐秦和齐豫的歌词:“我在天上飞翔,你在地上游荡,看似两个地方,其实都是一样,其实都是一样……”现如今一再强调文理教育要两条腿走路,可以设想,要是一条腿原地不动,不管如何努力创新,也终究迈不过一步的距离。可见,文理的创新必然是相辅相成、互为因果的。

    人文教育是科学进步的精神依托和背后推手。1620年,英国思想家、哲学家培根在《新工具》一书中响亮地提出“知识就是力量”,不仅成为文艺复兴时期科技发展(包括哥白尼、伽利略的天文学,吉尔伯尔的电、磁研究,维萨里的解剖学以及哈维的血液循环论等)的代言人和时代精神的总结者,而且他渴望探索自然的精神吹响了近代科学兴起的号角,英国物理学家及化学家波义耳就清楚地意识到培根是他的“老师”。培根也当之无愧地被马克思称作“英国唯物主义和现代实验科学的真正始祖。”培根所掀动的思想潮流是创新的,这不单单因为他对中世纪以降经院哲学的反叛,更因为作为“近代史上最强有力的思想家”,他的影响远远超越他的时代。科学的兴起得益于他的思想,而科技的创新令我们的世界翻天覆地。培根的创新之处在于其对科学研究的人文关怀,或者说,他的思想是对创新的创新。孙中山先生曾经说过:“一种思想生出信仰,再由信仰成为力量。”如果简单地从字面上理解“知识就是力量”,完全忽视“知识”背后的“思想”跟“信仰”,注定会陷入孤立和肤浅。

    人文意识的缺失往往令科技创新无功而返。遥想洋务运动时期,洋务派极力推崇“师夷长技以制夷”,重点在“长技”二字上,因为洋务派人人以引进西方先进技术为己任。可是真正达到“制夷”的效果吗?事实是他们既没能对内阻止人民的反抗,更无法对外抵抗西方的侵略。究其原因,或许可归结为不够现代化的军事装备,但是轮船大炮固然重要,此种看法仍未免停留于认识的表面。正如自由思想家王小波所说:“器物的背后是人的方法与技能,方法与技能的背后是人对自然的了解,人对自然了解的背后,是人类了解现在、过去与未来的万丈雄心。”洋务派追求的轮船大炮的创新正所谓末节之末节。轮船大炮是看得见的,其后的思想背景却摸不着,可摸不着的东西并不等于不重要。庄子曰:“鱼相忘于江湖。”小鱼问:“我常听人说起海,可海是什么?”大鱼答:“你的周围就是海。”我们不难想象鱼儿离开水的命运。

    最后回到学生的疑问:显然,认为人文教育缺乏创新的观点有失偏颇,而由此产生的人文教育无用论则有失水准。写到这里,忽然想起英国剑桥大学校长爱丽森·理查德教授的一句话:“很多时候,关于有用还是无用的讨论本身就是无用的。”按照此君的说法,这篇文字该称得上满纸荒唐言了。但终究还是记下来,也算是给学生一个交待。

    (本文作者:高原,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外语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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