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科院记忆]在洒满爱的“生命禁区”——记可可西里之行

  • 黄薇
  • 创建于 2005-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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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今天我站在这里,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海子

   

  2005年的夏天,肩负着科考的任务,怀着一种激动而又审慎的复杂心情,我们走进了七月的可可西里。

  七八月是可可西里一年中最美丽的时光,大自然充满了盎然的生机……夕阳的余辉、繁茂的高原草甸,缤纷的野花,还有那一群群孕育着新生命的藏羚羊,构成了一幅醉人西部风情画。无怪乎“可可西里”被蒙族人喻为“美丽的少女”和“青色的山梁”。然而,可可西里是一位的双面佳人,此刻的她是那么美丽动人,彼刻却可能露出她严酷的一面——平均海拔达4600米以上(最高峰海拔6860米,最低点海拔4200米)年平均气温零度以下,长年呼啸的凛冽寒风,变幻无常的恶劣天气,使人类很难在这里长期居住。于是,她便被人们主观地视为“生命禁区”。然而,可可西里虽然荒凉,但绝非生命的禁区,它是目前世界上原始生态环境保存最完整的地区之一,也是目前我国面积最大,海拔最高,野生动物资源最为丰富的自然保护区之一。独特的自然地理环境为高原野生动物创造了得天独厚的生存条件,使这里成为“野生动物的乐园”。


  我们考察的大本营设在青藏公路里程
K2997附近的一个临时施工营地,距离五道梁10公里,这里是可可西里境内青藏公路沿线环境最为恶劣的地段,海拔在4700米以上。在青藏公路上跑运输的司机口中常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人到五道梁,哭爹又喊娘”。刚上去的时候我们每个成员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主要表现为头痛、心跳加快、眼花、气喘等),最初几天,多年在高原上工作的导师还得了重感冒(容易引发高原肺水肿),当时我们大家都非常地担心(尤其我又是初次上高原,出发之前查了很多的资料,据说在高原上感冒是相当危险的),我们希望他能下山到最近的城市—格尔木(海拔2820米)调养几天,可他坚定地说了一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下去!”。导师的话语和意志让我们深深地感触到,在这个生命的禁区,精神的力量往往要比物质的力量强大得多!本着不懈的坚持和刚强的意志,在十天中我们都挺过了高原反应,更感触到了生命的脆弱与可贵!也正是这种坚持与意志,我才有机会目睹那一幕幕感人的场景……


  七月和八月是藏羚回迁的高峰期,凯旋归来的母羊将领着自己刚刚满月的小
baby跨越青藏公路与铁路两道屏障,返回自己的家园。可是由于青藏公路是青藏地区与外界物资交换的重要纽带,而夏季又是高原上运输最繁忙的季节,青藏公路上的车流可谓川流不息,对藏羚羊的迁移造成很大的影响。但是,在人们真切的关爱下,美丽的羊群还是如愿地返回到了久别的家园。


  有一次,几百只羊曾尝试跨越公路,但当时公路上车流繁忙,羊群不得不在路边徘徊了近
3个小时……


  也许你根本想不到,世间有些情感是那样的单纯圣洁。我们的队员走到离羊群过路点不太远的地方,向每位欲通过的汽车司机示意并请求他们为藏羚羊让路,虽然我们不是交警,我们没有任何权力让司机停下来,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每位司机都欣然地配合,他们也和我们一样,用渴望而好奇的目光,注视着由徘徊到勇敢越过公路的羊群……他们那一张张黝黑而刻有岁月痕迹的面庞,在美丽羊群跃入视野的刹那,都不约而同地绽露出惊喜而单纯的微笑。也许爱才是人类最本质而纯朴的情感……


  在这个世界上,尽管我们常说“人间自有真情在”,其实,在野生动物间也不乏原始质朴的情感。在好几次藏羚羊穿越过路时,母羊在过路后发现自己的爱子未能跟随,无论当时车流如何繁忙,也无论当时车辆离她们的距离有多近,勇敢的母亲都会义无返顾地从近在咫尺车轮前原路返回,耐心寻找自己的子女并把它们带过公路……最感人的是有时母羊脱离了群体的庇护,远离羊群只身返回寻找子女。她们孤独的站在路边,昂首眺望着远方或是焦急的徘徊寻觅,我在她们那不算美丽的毛茸茸的脸上仿佛看到了母亲焦虑的眼神;此时无声胜有声,无言的呼唤将“母爱”诠释得淋漓尽致!……藏羚羊除了母子间丰富的感情外,彼此之间的关心协作也较强。它们在行动时总是以群为单位,每次过路或过桥(主要是野生地位通道),总是集体行动;它们多数时候有头羊探路在先,待头羊觉得路上完全没有危险了,便回来率领其他成员结队过路或过桥。有时后面有些队员因胆怯而在路边或桥边徘徊时,前面已经过路的队员也会返回来“呼唤”和鼓励其他队友……也许这就是我们所谓的“团结就是力量”吧!


  我不得不承认可可西里是荒凉的,可这里也是充满激情与希望的……我们此次考察一共四个队员,还有一辆像野生动物一样“珍稀”的北京吉普。由于这里到处是松软的砂地和沼泽,而追寻藏羚羊的踪迹往往要穿越这些陷阱,所以陷车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天傍晚,我和导师出去巡线,为了跟踪已过铁路的羊群,我们驱车穿过铁路路基,但进入泥泞地还不到一公里,我们的车就惨遭“轮陷”。我们下来一看,一个前轮几乎全部没顶,另一个也没了一大半!看看表,当时已经快七点了(这里八点半就完全天黑),四周荒凉寂静又没有手机信号,导师“大义凛然”地说了两个字“自救”!但是,我从他的眼神和表情中却可以看到一种焦急。于是,我们就开始四处找石块,准备打千斤。但由于地理环境的原因,能够用于打千斤的石块非常少。于是我们只得走出很远去搬运修铁路剩下的铺路石,把它们垫到车下。天越来越黑,导师焦急而迅速地打着千斤……他突然问我害不害怕,我非常诚实地回答:“不害怕”!因为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定会胜利回去的;无论过程怎么艰难,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就像导师在出发前说的那样,做科研很辛苦,做好科研更辛苦,但是,人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天快黑得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我们的车终于出来了,开回公路时,我发现老师的棉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方向盘上出现了血迹,此时已三深夜十点二十了……


  在这个荒凉的高原上,我们整整奋战了
32个日日夜夜。沐浴了夕阳的余辉,耐受了烈日的灼烧;目睹了晚霞的圣美,体验了刺骨的寒风;倾听了溪水的叮咚,感触了冰雹的猛烈;欣赏了昆仑的峻挺,轻嗅了绿草的芬芳,经历了雨后的泥泞……


  站在寂静的荒原,迎着扑面的寒风……在与寂寞的抗争中,我依然可以在这里昂起头,因为,这里还有我们的队员,还有我们对事业的激情,还有人们对生命的关爱,还有大自然清醇的本色……正如海子所说“今天我站在这里,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

 

  后记:这是我在大学毕业后、进入中国科学院以来第一次出野外,也是我23年中去过的海拔最高的地方。在此,将我到可可西里见闻和感受写出来并发表在“我的中科院记忆”专栏,与广大的老师和同学分享。我也非常感谢导师给我这样一个机会,也会永远铭记他的谆谆教诲!

    (作者:黄薇,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2005级硕士研究生,培养单位为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导师杨奇森副研究员)
责任编辑:黄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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