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的赠遗是羞怯的
它说不出名字来
他掠过阴翳
把片片欢乐铺展在尘埃上
捕捉它
则永远失却
(一)
我的大学生活平淡无奇,我没有参加任何的社团,没有担任任何干部,成绩也不好不坏,在我们学校奇怪的综合测评下没有拿过任何奖学金,形象一点说大学里的我就如同一滴掉进大海里的水,瞬间就被淹没。而我的大学恰好就在海边。美丽的海,美丽的城市,美丽的大学。记得网上曾经流传过一个无聊的关于各大学调查的帖子,我的大学在“生活环境满意度”和“恋爱环境满意度”这两项指标上雄居榜首。
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的生活慵懒而惬意。但是时间公平得几近残酷。2006年3月的某个周末,我把单车骑到环岛路上,一个人在海边坐了很久很久。我觉得生活应该有所改变,有所挑战——自从高考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一件觉得困难的事情了——后来听见《士兵突击》里许三多说:人不能过得太舒服,太舒服就会出问题。也许我当时就是那种感觉吧。于是我决定了考研,并且决定了必须考到北京去,后来我自嘲地对朋友们说那是一种朝圣般的感觉。
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考虑过这一决定的对错——其实在人生道路上所有的决定本身是无所谓对与错的。我需要考虑的是怎样来实现这一决定。我选择了中科院电子所,因为它基本可以让我研究生期间不再向家里要钱花,这符合我的家庭境况。然后我把这一决定告诉了大学以外的所有朋友,以使自己不会轻易退却。最后我疯狂的做家教赚钱,甚至在感冒时晚上还冒着南方初夏的暴雨坐一小时公交去做高三数学辅导。我需要迅速的赚够钱,以便八月开始复习的时候能住进校外的出租屋。因为我宿舍兄弟四人中至少有一人可以保研,还有一人铁定了去工作。,在我们这整晚不断电不断网的环境里,我没有权利要求大家为我个人营造安静的生活环境。
我做着这一切,安静的等待八月的到来。一号,我正式的开始了考研新生活。经常听人说起考研是一个多么多么艰苦卓绝的如二万五千里长征般的过程。或许是环境不一样吧,我并不以为然。因为我的这一段生活开始得愉快而舒适。每天早上七点,太阳升起老高才起床,然后在八点图书馆开门前准时到达。最迟十一点半,吃完午饭溜达回宿舍睡一个奢侈的午觉。下午和晚上各自在自习室奋战近三个小时。而剩余的时间,我要么在诺大的校园里闲逛,要么呆在报刊杂志阅览室看一些“无聊”的文字。然后每周三图书馆闭馆的时候去上网,看《prison break》,或者骑车去环岛路上瞎逛,甚至有时晚上回去,还凑热闹地和研友们在出租屋的客厅里对着一台破电视看真正无聊的选秀节目。至少在当时,我并没有看出这样的生活有何艰辛而言。唯一遗憾的是我错过了这一次也是最有可能考及格的一次六级的报名机会,以至于到现在我都只能拿着四级证书招摇过市。
不久Y也搬到了离我很近的地方,于是生活更加愉快。Y是我大学同班同学兼老乡,微胖,不过在我们这典型的工科院系里当然是美女了。她的目标是北大。当我问起为什么选择北大的时候,她沉思良久,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说,我就是喜欢北大,一幅超级花痴的样子。于是大部分时间里我们一起上自习,一起去食堂吃那讨厌而又无可奈何的饭菜,晚上一路嬉笑回去,甚至有时候还陪她去逛街,购物。唯一不常在一起的是每周仅有的两次选修课她经常逃掉而我每次都给她抄作业,或者点名的时候及时短信通知她或者找人代她点上。
很久以后才听舍友说起,那段时间班里有关于我们的流言在游荡。幸亏我做人一向诚实而低调,不久一切都湮灭了。事实上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对生活产生了某种错觉:这样的日子永无尽头的持续下去该有多美好啊!
(二)
关于这些文字,我写写停停,已经是好几次了。这个时候的北京已经是深秋。我的QQ签名档也从“谁来倾听这一叶知秋的美丽”改到了“天凉好个秋”。
一天,我和Y同时在线的时候她突然问我:真的欲说还休吗?是啊,我能说什么呢。一些人走近了你的生活,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奋斗,然后有人失败了,有人成功了,有人退却了,有人重新选择了,有人还在继续奋斗。我能说什么呢,安慰那么矫情,鼓励那么虚伪。语言,那么苍白无力!
从计算机系跨专业到会计的谭失败了,前不久短信告诉我在认真的工作;丁失败了,从此消失于我的生活;Y失败了,却还在继续这梦想。而我,也曾舞蹈于失败的边沿。参加所内调剂的那个清晨,我躺在朋友的床上,想着第一次面试,想着半年来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我给家人打电话,收到所有的都是安慰。可是这所有的安慰非但不能使我平静,反而让眼泪更加恣肆的流淌,流淌,真的,我没有哭,只是泪水一直在流淌。那一刻,我像个初生婴儿,可是怀抱呢!我的朋友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久久没有翻动一页,我知道他是假装没有看见,我也感激他假装没有看见,因为那一刻,我需要流泪。
之后我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回车从北京回到厦门。在车上我一直想,一个人的生活与这样一次旅途其实有很多可以比拟之处。不断的有人上车,与你共一段行程,也不断的有人下车离去,从此再也不会踏入你的生活。
而我是幸运的,无论过程怎么样,我最后到达了终点。
那天在QQ上,Y还告诉我,这个时候的厦门还很暖和,还可以穿裙子——我眼前立即浮现出她穿着裙子的样子——只是再没有人每天和他一起自习了。她还说,明年,她一定会来北京……
我默然无语。
我想起了泰戈尔的那段诗:因为爱的赠遗是羞怯的……
生活,也是如此啊!
后记:我终于写完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我不知道这是否算得上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故事或是一篇严格意义上的征文。我去看了网上几乎所有的“我的考研故事”,发现大家都写着一些激情飞扬的文字,而我的,似乎充满了太多的喟叹与哀愁。可是这就是我的感受,我真实的生活。
(作者:冯西贤,中科院研究生院2007级研究生,培养单位为电子所。本科就读于厦门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