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刘嘉麒院士:极地科考,我想跑到80岁

  • 研究生记者团
  • 创建于 2006-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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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闻网讯 记者饶芳】百度一下“刘嘉麒”三个字,发现这个名字几乎已经与“地质”、“南极”、“北极”划上了等号:七进长白山,四上青藏高原,三征北极……赫赫“战功”见证着这位花甲老人的不同寻常。记者未见其人,便已平添了几分敬仰,然后便是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位老人?

    4月28日,中国科学与人文论坛第40场报告开始前,记者采访了他。见面方知,用“老”来形容刘先生,实在是不甚恰当的。黝黑的皮肤,不高的身材,和煦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很具亲和力。当身旁的老师介绍说这位就是刘嘉麒先生时,刘先生微笑着主动伸出手来与记者相握。很难想象,这样一位貌似平常的老人,年过花甲却依然活跃在野外勘测的第一线。

    最重要的品质?吃苦耐劳!

    “一个地质学家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吃苦耐劳!”刘嘉麒说。

    地质勘测是件辛苦工作。在北极的时候,刘嘉麒带着两个学生储国强、刘宇做勘测工作,刘宇说了一句话:“将来生孩子,决不考博士,尤其是地质学博士。”提到这件事,刘嘉麒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严肃地说:“干这行,吃苦耐劳很重要。大家都知道做地质的就是跋山涉水。要有一个吃苦的精神才行。”

    地质工作艰苦,可是刘嘉麒一直乐在其中,没有动过转行的念头。“苦是一个方面,但是如果你领悟到这门科学对其他自然科学以及整个人类的重要性,领略到了科学的真谛,那你就可以克服这个困难。”刘嘉麒说,“困难是相对的,关键看你怎么看待。”对此,刘嘉麒举了个例子:比如说搞数学的可以不出房间,冥思苦想有时候也挺好;出去跋山涉水确实很辛苦,但有时候也有乐。

    “如果长期比较安乐,享受优越,是锻炼不了人的。所以对一个人来说,在艰苦环境中成长是有好处的。”刘嘉麒补充说, “只有对事业保持一种不断探索、不断追求的态度,并付出一些代价,才能有所收获。想轻而易举地成功是不可能的。”

    “像体育冠军,看起来很光荣,但是在那个背后他付出了多少代价、流了多少汗、受了多少伤啊。所以往往在荣誉的背后,蕴藏着很多的劳动。” 刘嘉麒说。

    看见榨菜和午餐肉就腻

    刘嘉麒曾经和现在的头衔很多:中国科学院地质研究所所长、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员、现任亚洲湖泊钻探科学指导委员会副主席、国际第四纪研究联合会地层学专业委员会副主席等等。但是面对坐办公室与跑野外两种工作,他显然更喜欢后者。

    在采访过程中,刘嘉麒反复说着实践的重要性:“地质学与其它的自然科学有不同之处,地质学必须与实践相结合。我在跟大自然的接触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反过来也促进了我的科研 。”

    “实践出真知。”刘嘉麒强调着,他也一直身体力行着。

    四十多年来,刘嘉麒几乎跑遍了全国各地,去过的艰苦的地方不计其数。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青藏高原。4000米以上的高原,缺氧是常事。那个时候连呼吸都很困难,可是刘嘉麒和他的团队们还要工作和爬山。“这个时候,没有顽强的毅力是不行的。”刘嘉麒说。

    1987年,刘嘉麒博士毕业以后去了一次西藏,上了海拔6000米的高原,那时条件异常艰苦。因为气压低,方便面煮不熟,每天都吃榨菜和午餐肉。“本来是很好的食品,可是我现在都腻了。” 谈起那时的饮食,刘嘉麒记忆犹新。

    搞地质的人有个通病:陆地上什么都能忍,一到海上就不行。可是海路是去南极的必经之路,想绕也绕不开。去年去南极考察的时候,刘嘉麒在海上跑了18天,也吐了18天。“一坐船,船刚在水上一漂就吐,尤其是在遇到风浪的时候。”刘嘉麒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我要上去了他们不上去,他们怎么交待?!”

    刘嘉麒对年轻人的爱护是显而易见的。这种爱护不仅仅是表现在体谅上,更表现在严格要求上。现在搞科研的年轻人对工作环境的要求越来越高,刘嘉麒表示出了充分的理解:“这代人是幸福的一代。”刘嘉麒坦然地说,“因为社会在发展,我不可能要他们吃一遍我们吃过的苦。”

    “以前我们去野外都是两条腿,经常一天要跑个百八十里路。”刘嘉麒说,“但是现在不能让学生再去跑这么多路了。”

    “但是吃苦的精神不能丢。再好的工作条件,如果你没有毅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肯定不行。当然不会说要你去挨饿受冻,去重复那个时候的生活条件。因为那个时候生活条件很差。以前我们去野外到哪里都是两条腿,但是现在都有车了,上不了车才用腿跑。”

    每每有人问起刘嘉麒的年龄,知道刘老今年已经65岁的时候,都会惊讶不已。这个年纪,正是应该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可是刘嘉麒却长年累月地在野外奔走。去年,有一次在野外需要登山,山比较陡,当地人和他的学生们都劝他别上了,因为照当地人的经验上去要花3到4个小时,回来还要3个多小时,总共7、8个小时,恐怕天都黑了。刘嘉麒二话不说要当地护林人领路,结果用了1个小时40分钟就爬上去了。 “当时我就说了,我60多岁了,我能上去你们都得给我上去。”刘嘉麒这样要求他的学生们,“我要上去了他们不上去,他们怎么交待?!” 说起这事,刘嘉麒一脸自豪:“我觉得年轻人跑野外未必比我强。”

    我想跑到80岁

    在野外跑勘测,已经成为刘嘉麒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对刘嘉麒来说,可以没有舒适的生活环境,可以牺牲与家庭团聚的时间,可以风餐露宿,但是要他放弃野外勘测,是不可能的。有人问:您这样跑下去,想跑到什么时候?他回答:能动就想跑。

    “如果非要说一个岁数的话,我想跑到80岁。”刘嘉麒毫不犹豫地说,“我的导师刘东生先生89岁了还跑野外,那是我们的榜样。”“当然,前提是如果上帝还允许的话。”刘嘉麒加了一句,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极地的环境比较特殊,研究人员不可能长期在那种地方生活,加上中国离南极、北极非常远,由于交通条件的限制不可能常去。所以每次刘嘉麒到了那里就玩命地工作,把需要了解的样品和资料采到,然后对野外拿到的资料进行分析,得出数据。对他来说,分析工作和采集工作同样重要。“工作必须室内室外结合才行。如果你没有相对稳定的时候做室内工作,认识就提不高。但是光留恋大城市不想跑野外也不行。现在有的人玩计算机,我说玩计算机玩得再溜,画图画得再漂亮,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刘嘉麒说,“必须在第一线,搞地质的人不想跑野外,那就不要搞地质。”

    一个国家总要有民族精神

    我国的极地研究起步较晚。在极地,考察南极从85年到现在已有21年历史。尽管我国在诸如陨石、环境方面的研究处于世界同等水平,但是由于我国的起步时间比美国要200到300年,因此追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现在总共200多个国家,在南极建站有25个国家,在北极就1、13个国家,能同时建站的仅10几个,我们就是其中之一。人家很早就建站了。我们是改革开放以后经济上去了,国家强大了,才有能力去南极北极。要是饭都吃不饱谁还去那里?所以只有国家强大了以后才有精力去搞极地事业研究。这是国家强大的一个象征。”谈起这件事,刘嘉麒显得颇为骄傲。

    去年,中国的南极队登上南极冰盖点的时候,中央台的一个记者给刘嘉麒打电话,说刘老师我们已经到了山顶上,刘嘉麒听了特别激动。“又是冰山雪地,又是高寒反应,又是一个记者,他展现了中华民族的精神。”刘嘉麒说。

    “老实讲,在国外,尤其是冰天雪地,看到五星红旗在那飘作为中国人有什么感觉,到国外见到有五星红旗的地方感觉都不一样。我在网上看到一些网友说饭都吃不上,干嘛上天?神五、神六有什么用?去南极、北极有什么用?”

    “人活着不是为了吃穿玩乐,一个国家总要有民族精神,神五、神六、南极北极考察都有民族精神。”刘嘉麒说,“科学也好,精神的体现也好,这是无可估量的。”

    因为演讲即将开始,访谈匆匆结束。坐在观众席上静静地听刘老讲述他所知道的极地世界,敬仰和好奇一直在记者胸中翻腾。演讲结束时,刘老说:“让我们向献身极地事业的勇士和英雄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那一刻,很感动。

    他何尝不是一个勇士!
责任编辑:研究生记者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