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带着淡淡的哀伤和难以言表的省略号写完了这些文字.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哀伤些什么,或许仅仅是为了纪念那段不再重新演绎的青春华年。
曾经某电台某节目取名:医药代表背后的黑幕,也是在曾经,我就是徘徊在这个黑幕中的人.妈妈说:不要让自己生活得太累.其实我也希望像阿甘那样用简单的思想和逻辑去品尝人生的巧克力,可是......
(一)
2007年7月1日,湖南中医药大学.
这个酷热的午后,穿过阳台的强光刺醒了身心憔悴的我.
窗外沉闷的校园,空气中肆意舞动的尘埃还有身边徐徐飘落的零碎纸片,让我倍感迷惘和压抑.这个下午宣告了四年大学生活的终结.
也许,从小学到高中我都被灌输了“大学=天堂”的思想,所以,直到踏入大学的前一刻,我还天真地以为我是来当天使的.也所以,当我离开这座“天堂”,才发现悬浮在半空中的我竟是个没有翅膀的孩子.这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让我不得不想到童话和幼稚.
毕业后,我去了家医药公司当销售代表.记不得了,是哪个早晨,在一家附属医院里,某个老中医收下了精心为他准备的红色纸夹.也记不得了,我什么时候开始像中关村数码城里的奸商们一样去积累生存技巧.更记不得了,有多少次摇摇晃晃的我沿着人行道绕了很久,却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唯一回忆得起的就是在那个秋天,从废寝忘食积极上进到餐风饮露步履为艰,在这种特殊商品赤裸裸的金钱关系面前,我经受了很多折磨和考验,同时这些折磨和考验也诱导着我蜕变.
何去何从?
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个话有我太多的精神寄托.
终于,同样是在一个噩梦初醒的下午,我想到了要崛起,想到了要改变,也想到了要考研.营销工作笔记里至今留着这样几个简单的公式:科学精神+学术研究=中国科学院,热爱植物+擅长化学=植物化学,资源丰富+专业领先=昆明植物研究所.
(二)
2007年9月5日,中国科学院武汉分院.
中科院武汉文献情报中心，这座洋溢着人文气息的建筑成为了我的战略堡垒. 而新的挑战几经辗转最终降临我的身边.
在这个漫长的征战中,我哥一直是我避风的港湾.他让我枯燥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我在他公寓安营扎寨, 我在武大校园里买二手参考书,他帮我上网查资料打印试卷,我俩在宿舍熬粥炖墨鱼,和他朋友一起去凯威吃自助餐,大家在物数所打乒乓球,我们上网开黑店下四国军旗,一起去洪山广场喂和平鸽......总之,兄弟的情谊以及其它朋友的照顾让我至今无以回报.
Phoebe是我最要好的研友.某一天我们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她说她是个武汉人,也想一辈子呆在武汉.我说那好啊,咱这俩孤家寡人即使朝夕相处也不会对上眼了,我可是个喜欢走南闯北的人.从那天起我们就结成了牢固的战略同盟.
印象中的备战不是传说中的那样痛苦和惨烈.感觉我的这段经历不是连续的,而是一些散落的画面,所以至今还记得的是几个最熟悉的缩影.
黎明，我憧憬着植物所的科研生活,也斟酌着考研的计划和策略.
清晨,岩土力学所馥郁醉魂的桂花林,物数所姿影婆娑的假山怪石与我相伴.
白天,图书馆的静谧,色彩斑斓的书籍,还有窗外喜怒无常的天空陪伴我度过了这些激情燃烧的岁月.
傍晚,飘零的枫叶与淡淡的落霞翩翩齐舞,给我插上遐想的翅膀.
夜晚,充实和安逸冰释了疲惫.
在这段危机和转机镶嵌的日子里,我曾因艰难险阻而踟躇,也因冰棱霜凝而彷徨,但苦难最终没能摧毁我.
不悲观不落寞,不颓废不张扬.就像我喜欢的诗里写到的:
做一只过了冬的蝶
去留无意
任天空云卷云舒
你立于此,将会发现
冬并不可怕
况且,生命跨过了冰封的洗礼
然后步入春的殿堂是何等幸福！
(三)
2008年1月19日,武昌卓刀泉中学.
这是个雪虐风饕的早晨,哥一直把我送到考点门口.
我依稀记得微微昏暗的灯光还有窗外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开考那刻,只感觉空气凝固了,手脚麻木了,思维也结冰了.那天考政治的时候自己完全不在状态.可我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得失,因为英语对我来说是最关键的一环.那个下午,我从鞋袜到衣服都加厚了一倍,就像个裹得严实的木乃伊,然后拎着红牛,揣着巧克力,提着装备就一头扎进了考场.瞥见作文题目的那一刻,还是着实激动了一把,那个题目我和Phoebe讨论过很多次了,心想她估计也在窃笑吧!于是如鱼得水,阅读理解得心应手,势如破竹.可惜最后还是得意忘形了,居然将大作文写倒了,当时就感觉天旋地转,可是时间已经over了.出来的时候,发绿的脸怎么也找不到北了,心想这下子歇菜了.还好哥哥说他有个同学也是这个样子的,完全没有问题.我一想也对,现在阅卷都人性化了,于是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专业课基本上定了型,第二天就像平时上自习一样轻松.可是晚上回来一查才知道这下惨了,大作文可能因为特殊标记被判为零分,哥当时说的话只是为了安慰我.我的考研一直没有离开过他,我的希望也是他的.虽然他一直说肯定没有问题,不用操空心.可我分明看见他冻得发紫的手在颤抖,之后我的眼睛就模糊了......
离开武汉前的某个寒风萧瑟的早晨,我把哥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Phoebe发了短信给我说我们出去走走吧.记得那天俩个郁闷的人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天,从武汉大学校门口走到东湖湖畔,登了放鹤亭,穿过双湖桥......不知道又绕了多久,出现的是昔日我俩患难与共的图书馆,突然万籁寂静:也许那些激情飞扬的岁月就这么离我们而去了,也许那些消逝了的美好就像枯脆的树叶,揉碎了,散落在风尘中......
(四)
2008年3月15日, 昆明植物研究所.
这天是个阴天.电脑屏幕上显示了我的英语成绩:可怜的55分.
那个傍晚,我从植物所门口坐9路公交车去一个大学同学那里,在这个远离故乡的陌生的夜幕下,我的眼泪禁不住流淌出来.我同学见到我这个失魂落魄的人,只是默默看着我,我害怕他的安慰,此刻言辞是那样苍白无力呦!
之后就是很多个不眠夜,白天我都蜷缩在床上看小说,睡觉,听音乐.感觉很没有精神寄托.我想也许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压着各自的十字架,在等待命运宣判的过程中,谁都也无可奈何的.
Phoebe打电话说她也是个危险的边缘分数,她说真不希望自己的付出最终一场空梦,真不想我们这么久的朝夕相处一无所获,真不想都长这么大了依然一无所有.电话两端的人,一个声音嘶哑了,另一个泪落无声.也许情况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我不愿意放弃,我头脑里时刻闪现的是植物所的桂馥兰香与粉红骇绿,我依旧殷切期待的是峰回路转与柳暗花明......
2008年4月15日,尘埃落定.
日记里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
今天,终于亲眼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昆植录取名单里!
那一刻,心,有丝颤动,一切苦难和迷惘都终结了......
很多天过去了,梦想终于蜕变成现实
很多天过去了,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那些设想过无数次的胜利情景
还有，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幸福生活
一切的一切......
一切虚幻般的现实，第一次沉浸了我存在的世界!
后记: Phoebe也如愿以偿了,这些都让我相信奇迹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可我一直带着淡淡的哀伤和难以言表的省略号写完了这些文字.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哀伤些什么,或许仅仅是为了纪念那段不再重新演绎的青春年华.也或许,在这个莫大的世界里,个人的得失微不足道,在你感动着你的感动的时候,别人都无法真切体会.阿甘的妈妈说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我想,我也会一直用心去品尝它......
（作者:周敏,中科院研究生院生命科学学院08级硕士研究生,培养单位为昆明植物研究所, Email:zhoumink@yahoo.com.c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