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进行时】在重庆山区采集大血藤的61个日夜

  • 植物研究所 王华锋
  • 创建于 2007-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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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3月10日到5月8日是整整61天,这白驹过隙般的弹指一挥间对我来说是值得纪念和回味的两个月零一天,在这段时间内,我奉导师之命远离了便利的生活条件和宽裕的实验环境,只身来到一个陌生、偏僻的山村,在野外度过61天的科研生活,现在回想起来:虽然那段时间我过得很艰辛,但最终圆满完成了导师交代的全部任务,收获颇丰!正如一句谚语所说——有的事情后来想起来总比当时美!真的,现在回想起来——绵长,悠远,简直太美了,让我翻开那些并不久远的记忆吧……

    出发

    我的论文是关于大血藤(一种植物)的胚胎学研究,要求每隔3天左右采集一次这种植物的花蕾或花,从3月份一直持续到5月份结束,而这种植物北京没有,我们不方便让别人帮忙采集,只有我前往大血藤的所在地——重庆市南川区三泉镇槐坪(这里有个事业单位叫做重庆市药物种植研究所),住在那里边观察边采集,直到结束。

    玩味着那句“湖南人不怕辣,贵州人辣不怕,四川人怕不辣”——对“川菜”的神往和幽默诙谐的“川话”的欢喜,我带上重重的实验器材和生活用品,踏上了去重庆的火车,脑海里还不时浮想起前几天导师叮嘱要作好背上睡袋、扛上帐篷在山上风餐露宿的打算,不觉心有余悸,开始又担心又开心,担心的是自己此行责任重大,能否采集到材料直接影响着自己能否毕业,导师临行叮嘱要“破釜沉舟”,可是万一采不到怎么办啊?开心的是自己此行要到“天府之国”的“巴蜀之地”走一遭,完成科研任务的同时可以附带着“品川菜”、“观山城”,感受异域风情,岂不美哉?

    找到要命的植物材料

    “隆隆”的火车整整咆哮了一个白天两个晚上,凌晨五点左右终于下了火车,我独自拖着50公斤重的实验器材和生活物品,两天来车上的睡眠严重不足使我感觉好象还在运动的车上一样,紧接着是4个小时的长途汽车,终于抵达目的地,只身来到陌生的“山城”,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呜呜”的山里风在耳边吹个不停,让我方晓“山城”得名的缘故,只见一条条冗长的山路七弯八折地在突兀的沟沟壑壑上打着旋,耳边顿时回想起土家族歌手李琼的那首《山路十八弯》来:“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然而,这里只有山路,山洼洼里却住着人家。

    顾不得休息,我要在这漫山遍野植物当中找到大血藤,看见茫茫的群山,我犯下嘀咕:这从哪找起啊?顾不上多想了,早上9点多,我和事先联系好的刘正宇老师(他是重庆药物种植研究所的专家,导师和他是熟人并介绍我去找他)直接去了野外,在刘老师的带领下,我们在野外挨个山头找起来,初春天气虽然很冷,但是我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背上只冒热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山路,“麻木”地掐到下午1点多,但是还没有找到,自己开始发慌了,要是找不到的话,这趟长达2089公里的北京至重庆之旅就白白浪费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层阴霾涌上心头,傍晚时分,我们仍旧在一条条山沟沟里摸,仍无济于事,夜幕很快就拉下了,几只倦鸟飞回巢中,我心一直更加忐忑不安起来,刘老师半开玩笑地安慰我道:明天会找到的。

    回到住所,我躺在床上对着大血藤照片入神,心里还想着要是真如刘老师所言——这里的农民把我这种实验材料砍伐光了我该怎么办啊?窗外,几个农民用“川话”“摆”(讲)着家常,我在屋里再也躺不住了,信步走了出去,和他们攀谈起来,说着说着,其中一个头发零乱五十开外的中年人在人群里喊了起来:“哦,大血藤,我知道,在槐坪就有”。石破天惊,原来,应声的杨师傅是从16岁起就随父亲上山捡药的江湖郎中,知道的当然比一般人多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揉一把惺忪的眼睛,打点好自己的野外装备,赶往杨师傅家,几只狗狂吠着,清晨在山里显得格外清晰,杨师傅带上一把柴刀,我俩就一前一后出发了,上山的路真难走,杨师傅一路砍伐着路旁的灌木才能上去,象我在平原走习惯的人,走山路一会就累得气揣吁吁,我走一阵歇一阵,杨师傅不时在前催我,经过两个小时的“鏖战”,终于到了,杨师傅警觉地巡视着四周,我和他都在灌丛中找了起来,现在万物刚刚复苏,没长叶子的大血藤和其他的藤本植物混杂在一起很难辨认,中午11点左右,我们俩还在山上摸索,我们已经在山里找了4个小时,我的手被荆棘刺破了,一个尖锐的枯树枝刺破了我的羽绒服,羽绒随着冷风飞了出来,我和杨师傅脸上黑一块绿一块,黑的是泥土,绿一块的是绿树叶沾上的颜色,杨师傅不时地嘀咕着:往常见得很多,现在都到哪里去了?突然杨师傅叫起来:“王老师,这个是不是?”我很快奔赴现场,只见一个大约在0.5厘米粗的藤缠绕在附近的一个高大乔木上,我剥开树皮一看:红色的树皮,干枯的藤条瑟瑟地在寒风中招摇着,正是大血藤!我兴奋地叫起来:就是就是,我们俩顺藤摸瓜,不多久,找了第2株,第3株……这个地方整整有74株!我太高兴了!杨师傅一边帮我挂牌、贴标签,一边抽起自制的卷烟,哼起了小曲。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是夜,我和导师发消息,经过了两天的艰苦奋斗,自己找到植物材料,导师恭喜我!夜晚,伴着如豆的烛光,我吃了3碗米饭,一觉睡到大天亮,从8号到今天,我没有睡好一个晚上。

    战胜环境

    和很多人说起重庆出差,他们的第一感觉往往就是重庆美女多,美食多,殊不知道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在重庆出差的艰辛,头几次你可能觉得新鲜和好奇,可是当你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住上两个月,每天面对的是那些看了很多遍的植物,难道你还觉得的还是新鲜好玩吗?

    初来乍到,我首先要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首先要适应他们的饮食习惯,重庆人嗜“辣”如命,当我看见大街小巷里摆满装着辣椒油小碟的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玩命”地吃辣,很难想象要是重庆人没有辣椒他们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其实这还不是真正的辣,这小碟只是他们的“调味品”,真正的辣是在火锅店里,这里把辣分为三种:一种微辣,一种中辣,一种特辣,开始他们为了照顾,吃的是微辣,但是这种辣也很辣,一种渗透在菜肴里面的又麻又辣,我拌上醋也没能吃上几口,只觉得咸和烫,而重庆人却觉得这算什么,不辣不“爽”,不辣就对不起那张嘴。两个月下来,我都形成这样一种习惯:往往在饭桌上倒一杯开水,先把菜在开水里涮一涮再吃,感觉好多了。

    其次,为了做科研和生活在那里,我必须学会听懂当地人的话和他们交流,就我看来“川话”并不幽默,他们说的很快里面还夹杂着模糊的东西,比如,他们把“怎么办”说成“郎个办”,把“行,好”说成“要得”,根本不着边际,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就讲得更复杂了,他们一点普通话也不懂,说起四川话来又快又复杂,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天,我要上山去想到一个农民家借一把柴刀,和一个50开外的妇人说了半天,到最后她拿出一把菜刀来,我苦笑不得。要在这里做科研和生活下来,必须要听懂他们的语言和他们交流!

    要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必须苦练四川话!“一会生,两回熟”,每次在路上见到当地人就主动和他们搭讪,吃了晚饭没什么事也经常和他们“摆摆”(讲)家常,慢慢地和他们混熟了,1个多月下来,我基本上能听懂他们说的百分之七十,自己也可以慢慢地“憋”上一两句“川话”,也明白了当初老妇人为什么要借我一把菜刀。慢慢地,我感觉轻松多了,他们也经常地帮我,比如要下雨他们就提醒我带上雨衣再上山。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再怎么交流也比不上自己的父母兄弟,自己的导师,宿舍的两个一起“吹牛”的好哥们!几天的新鲜感没有了,我开始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越发思念北京的生活了。太想家了怎么办?回北京是想都别想,可自己在这里又熬不下去怎么办呢?机会终于来了,4月13日,几乎到了我野外战斗最艰辛时刻,不能放弃,否则前功尽弃,这天我突发奇想地和郭诚等三人(他们三人是我在重庆药物种植研究所一个多月后认识的)组成四人“科学考察队”去金佛山采集植物,我想着一方面可以去采集植物标本多认识些植物,另方面可以去外面散散心,一天的金佛山之行结束了,我们看见了很多烂漫的杜鹃花,相思之情全无,第二天,又投入新的战斗。

    我师兄总结了一个规律:“一个人出差在外,1到10天感觉最新鲜;10天到一个月,最难熬;一个月往后走,不想回来了”,说真的,我“熬”过来后,真有点不想回来了,我喜欢这里幽静而且宁谧的自然环境,群山绵亘,空气新鲜,小鸟啁啾,草长莺飞;我喜欢这里的悠闲的生活和风土人情:脆嫩鲜辣的方竹笋,厚醇醉人的油茶,还有每逢农历二五八到半河(地名)去赶集……

    野外做实验

    “黔蜀咽襟,巴渝险要”,说的就是重庆市南川区,这里山势陡峭,我住的三泉镇就在这条峡谷里,1937年,日本人攻陷南京后,蒋介石携宋美龄逃往战时的“陪都”——重庆,其中蒋介石原来办公的“蒋公馆”遗址就离现在我住的地方不到500米,旁边有座桥,那是蒋介石命名的“美龄桥”,后名称沿用至今。

    从驻地到大血藤分布地历时一个小时零七分,从山上下来到驻地是35分的路程,每次到山里去做实验,我几乎都要感叹这里的山为什么这么陡,同时也悟出导师为什么要我背上睡袋和扛上帐篷睡在山上,上山几乎是60度的坡路环山而上,一环扣一环,迂回很多,空人爬上去不冒汗是不可能的,我还要背上实验器材,虽然是清冷的初春,每次上去我都累得大汗淋漓,郭诚戏言称“有氧运动”。郭诚是重庆药物种植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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