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书评

  • 李钊 (材料科学院)
  • 创建于 2013-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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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有两种,一种是让人想一口气读完,不忍停歇;一种是让人慢慢看,不忍一次读完。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就属于后者。这本书我断断续续,看了近三个月,平时堆放在床头,想起来的时候就看上几页。读到最后,掩卷长叹,不禁想起了张楚的摇滚曲——《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大家应该相互交好,孤独的人是可耻的,生命象鲜花一样绽开,我们不能让自己枯萎。《情人》是一部具有浓郁自传色彩的小说,15岁那年,从家去西贡学校的一条渡船上与一个中国富家少爷邂逅,他对她一见钟情,并主动用他的黑色小轿车送她回学校,演绎了一个疯狂而绝望的爱情悲剧,但谁又能斩钉截铁地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呢?

“为了钱”,她才开始每天傍晚出现在他的黑色小轿车中,夜夜幽会于堤岸公寓。在离开西贡,前往法国的航船上,在投身于大海的肖邦圆舞曲中,她哭了,想起了她的“堤岸情人”,她自己都无法断定是否爱过他,是否用她“所未曾见过的爱情”去爱过这个中国男人。“他已经消失于历史,就像水消失在沙中一样。”

父亲远渡重洋,客死异乡,母亲花了全部积蓄,却买了一块无法耕种的土地,从此破产。在听到“丑事”后,母亲发了几次疯病,把“我”死死抓住,关到房里,剥光衣服,拳打,耳光。最后,母亲哭了,哭她一生多灾多难,哭她丢人现眼的女儿。大哥哥性情暴烈,撬锁翻橱,把母亲留下的遗产赌光输尽,年过五十后,终于成了一家海运保险公司的信差,平生第一次拿薪水过活,“他生活在彻底的孤独状态下,这孤独随着人渐渐老去更加孤苦无告,日甚一日”。小哥哥好像“什么都不理解,而又什么都怕”,一张电报传来了他死在战场的噩耗,“我”为之痛哭,思索死亡和永恒。

在这个“冷酷无情,恶意狠毒,贫穷困苦”的家庭中,她需要不断地从可怕的孤独中走出来,从恐惧,疯狂,遗忘中逃出来,但她又渴望孤独,孤独仿佛就是她的水,空气和粮食。与“情人”交往后,学校的人远离她,母亲姐妹也不让自己孩子和“行为不检”的她见面。室友海伦•拉戈奈尔,有时候喜欢哭泣,有时候也会倔强地等她晚上回宿舍来。她俩睡在一起,和孤独睡在一起,她也会带着一种无可比拟的关注心意去关注海伦的身体,柔润、雪白的身体,上帝拿得出手的身体。

一群素昧平生,互不相知的陌生人坐在玛丽的宴席之间,一起厮混闲扯了几个小时,毫无着落地空空度过一段时间,“既没有什么属于人的动机,也没有别的因由”。他们是海面上一座座的孤岛,偶尔艰难地探出头来,借着海浪的声音,传递彼此决绝的存在。孤独犹如噩梦之后,给人慰藉的那颗流星,刹那划过天际,耀眼夺目,撩拨伤口上的血迹。

陌生人,你好!

令我记忆犹新的一段描写是,母亲突然在旱季用大桶大桶的清水,把房子里面上上下下彻底冲洗一遍,“大家都打赤脚,和小孩子一起,溅满一身水,用大块肥皂擦洗地面。”母亲坐在钢琴前,弹奏她在师范学校记在心里的几支乐曲,她笑了。这是为数不多纯洁、温馨、天真无邪的家庭幸福场景,却愈发凸显了整本书中挥之不去的孤独。

铁打的孤独,坚不可摧。

如果小说仅仅是用枯冷的笔触渲染深不可测的孤独,痛苦,悲情和绝望,就难免流于俗气,恐怕也不会出现“杜拉斯现象”了。杜拉斯在写作《情人》时,已是七十高龄。坐在桌子面前,只剩回忆,千帆过尽,沧海桑田,充盈的才气和丰富的阅历,将一些违反传统、不合常规的感情描写得如此自然,已入化境。采用蒙太奇的手法将普普通通的现实生活画面,随意摆放,错落有致,完全随着意识流动,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写到哪里测度到哪里,行云流水般轻描淡写,读者全然不觉优柔造作,开创了一种独特的小说行文结构和叙事方式。

“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你比年轻时还要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每一个读过《情人》的人,应该都不会忘了小说开篇的这一段话吧。饱经岁月的风霜后,孤独仿佛是一位交情至深的故友,每当作者回想过去时,他俩就围坐在一起,聊聊留在记忆里那些人,那些故事,不急不躁,不温不火,祥和安静,云淡风轻。

最后,我将赠予所有感受过孤独,或正处于孤独,或将处于孤独的人——诗人阿多尼斯《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里面的一朵“鲜花”,希望所有孤独的人都早日“花开满园”:
  
   冬是孤独,
   
   夏是别离,
  
   春是两者之间的桥梁,
  
   唯独秋,
  
   渗透所有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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