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色长征走来,向绿色长征走去——红色圣地腊子口纪行

  • 教工党支部 崔骁勇 (生命科学学院)
  • 创建于 2010-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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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五·一劳动节和五·四青年节是在甘南藏族自治州的迭部县度过的,那是迭部县团委组织的“‘绿色长征——为中国加油’,走进红色圣地腊子口”系列活动,邀请了三十多位老红军后代,包括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浙江大学、兰州大学等全国十五所高效的在校大学生、研究生,生态、环境、历史、人文、哲学等多学科专家和民间环保组织,以及中央电视台等数十家媒体在内的300多人,重走长征路,参观革命旧址,旨在宣传红色长征精神,宣传生态-经济-人文和谐发展的理念,探索革命老区的绿色发展道路。这次活动不仅让我领略了甘南美丽的自然风光,也进一步认识到了当年革命的艰辛,藏汉民族团结对革命成功的重要作用;更深切地感受到革命老区的落后和对经济发展的迫切愿望,同时也为他们缺乏环境危机意识而深切忧虑,感到东西部共同发展,启动经济与生态协调的绿色长征对我国和谐社会建设的重要意义。
 
从兰州出发向西南进发,地势慢慢高亢起来,干旱与荒凉渐行渐远,经过200公里的行程后,越过土门关,气候忽地从炎热的夏天变成了清爽的春天,风景清新湿润起来,草木葱茏。这就是著名的甘南州,完全是华南的风光,找不到一点点陇西的大漠荒凉。一路南进,米拉日巴九层佛阁在明媚阳光下闪亮而神秘,当周草原广阔平坦、繁花似锦,从小山后探出头来的尕海羞答答地放飞着野鹤闲云,郎木寺的白塔映衬着色彩斑斓的楼台经院,静谧安详……应接不暇的美丽风光洗刷了旅途的疲惫,路标却显示到了四川省的境界,在疑惑中穿行于深山茂林之中,仿佛来到了藏南林芝的原始森林,林木葱茏,溪流潺潺,鸟鸣啾啾,天黑之前到达了一个小镇,这就是迭部县所在的电尕镇。
 
车刚停下来,清新的空气就从门缝里挤进来,一下子神清气爽了。镇子很小,依山而建,公路就是唯一的主街道,要不是地形不平,一眼就能看到街的两头。远处一座高山挺拔峭立,郁郁葱葱,山顶上的终年积雪在晚霞中泛出温暖的红晕,近处一条小溪在镇子下面静静流淌,山和水之间是散乱地点缀着树木的田畴,薄雾轻笼。这是一方古老的土地,这里充满神奇的传说。远古的青藏高原广袤雄浑,但多少有些单调,大山之神用拇指在甘、青、川交界处轻轻一摁,成就了甘南迭部的群峦叠嶂,高山幽谷。美女化身的玛莫雪峰银冠翠衫,绰约风姿在云雾缭绕中时隐时现;白龙江曲折蜿蜒,宛如一条飘带从肩部滑落;斑斓的五花草甸是她的裙摆,从山腰直铺到山脚;闪亮的高原湖泊是她头饰上的明珠,点点镶嵌在乌黑的发中。这就是迭部,山神恩泽的地方,恰如美丽的藏族少女,有着世外桃源般超凡脱俗之美,让每一个走近她的人为之倾倒。这就是迭部,美丽而又脆弱的地方,千百年积淀的美,千百年揉碎的石,任何轻微的扰动都可能破缺她的完美,让人不忍踏足。这就是迭部,一个感恩的地方,香甜的美酒、优美的舞蹈、高亢的歌声,赞颂着大山之神,在群山之间萦绕,千百年,仿佛永不停歇。
 
而今,迭部的藏族人民依然在火堆边跳着欢快的锅庄舞,用醇美甘洌的青稞酒款待远方的客人。只是他们在用无名指弹撒美酒的时候,不仅感谢天地父母亲友,更是感谢中国共产党。中国共产党的到来使大山深处贫困的农奴获得了自由,他们不再是这片土地的附属物、漂泊者,而是自由的拥有者、土地的拥有者、风景的拥有者,进而成为风景的守护者、制造者和风景的有机组成。错落有致的藏族村寨,多姿多彩的藏族服饰,热情奔放的藏族舞蹈,激昂嘹亮的藏族民歌,星星点点的藏族帐篷,层层叠叠的藏族梯田,都成了迭部迤逦风光不可或缺的部分,也是最吸引游人的部分。久经都市生活的人们,远道而来,呼吸新鲜的空气,感受原生态的美景和淳朴藏民乐观通达的天性,在牵手踏足的集体舞蹈中舒缓精神的压力,涤荡心灵的尘埃。
 
这一切的变化始自于那个激昂而艰辛的年代,与百万强敌周旋的红军在青藏高原东缘的崇山峻岭中跋涉,饥饿、寒冷、暴晒、缺氧,机枪、大炮、碉堡、飞机,死亡时时在威胁着他们,前途似乎飘渺不定。一个智慧而坚强的领导集体就在这个最困难的时期形成和加强,毛泽东、周恩来等带领红军克服重重险阻,翻越雪山草地,战胜张国焘分裂图谋,于1935年9月抵达了甘川通道上的咽喉腊子口。这里峡谷幽深,30多米长的天险门户两岸峭壁对峙,中间的狭窄小道仅有8米的宽度,一座小桥横跨峡谷底部的激流,右侧山顶和桥头都筑有坚固的碉堡。今天从已经拓宽的公路走过,仍然有蓝天一线、群峰欲摧的感觉,山风吹过,狭长的山谷更显得阴森诡异。可以想见,当胡宗南的主力全力围堵过来之时,尽快从布袋子似地腊子口走出去是何等重要,也是何等困难。可以想见,当一队队的战士视死如归,前赴后继,冲向那个瓶颈、那座小桥的时候,枪声火舌充塞了整个峡谷,其情状是何等惨烈。没有坚定的信念,没有不屈的精神,没有严明的纪律,没有钢铁般坚固的集体,是无法直面这样的天险的,更不用说去冲击它,去战胜它。就在此时,有进步思想的藏族杨土司不仅在红军到达甘南时就开仓放粮,稳定民心,而且协助红军绕道登山,从山顶击破了守军的堡垒。红军终于克服了长征途中最后的天险,借道甘肃进入陕北,开创了革命的新天地,也最终创建了新中国。这个伟大的事件就发生在迭部,是藏汉人民的团结见证了这段历史性的胜利。
 
从那时起几十年过去了,甘南的风光依旧美丽、温和,甚至有些凝固,就像铺陈的历史。藏族的风情依旧淳朴、亲切,甚至有些慵懒,仿佛远古的回眸。深山中的小学依然破旧,孩子还是要走几十里山路来上学,还是要在农忙的时节回家帮忙,古老的村寨还是在云雾中隐现,晾晒青稞的木架还是在默默地矗立、静静地朽去……变化来得极其隐蔽,像是怕惊扰了这绵延千年的美丽。小学里有了几位师范学校毕业的年轻老师,带来了关于城市的陌生信息。几个走出去的孩子回来的时候带着手机,精气神都变了。一条狭窄蜿蜒的水泥路从山村间盘过,汽车渐渐多起来、快起来、好看起来。外来的人一拨一拨地进来,衣着光鲜、珠光宝气、皮肤白净,留下来花哨的塑料垃圾。他们隐约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外面的生活好起来了,外面的人们幸福起来了。省里、州里、县里的官员不断地下来,村长们忙碌起来了。平静的村落有些躁动,他们确信生活会再一次改变,他们也会过上和外面一样的好日子。他们没有丝毫的怀疑和犹豫,更多的懵懂的企望和企望中的焦虑。
 
然而,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的生活虽然简陋,但是自由而轻松;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的环境虽然原始,但是健康而美丽;没有人告诉他们,外面的生活虽然绚丽,但是单调而紧张;没有人告诉他们,外面的城镇虽然鲜亮,但是拥堵而污浊;没有人告诉他们,改变他们的生活虽然听起来很美好,但是风险有多大。迭部县2010年的招商单上林林总总列出了100个项目,其中有57项旅游项目将大规模修建桥梁、道路、索道、堤坝、别墅、停车场;采矿和水泥工业项目更是自然风景的疮疤,脆弱的地理将经受严峻的考验,原始的风貌将被分割、切削、破碎、玷污。在从俄界会议和茨日那毛主席故居下来的途中,已然看到水电站的大坝截断了河水,水流的欢歌被扼杀,山上开矿的废渣不断滑落到下来,把呆滞的水库染成了浑浊的绿白色,大半已被淹没松柏在水面上枯死凋零。
 
是的,没有人有剥夺他人发展的权利,不能因为迭部秀美的风光天然地融洽了藏族人民的生活,就要他们承担自然的责任,而把他们排除在整体发展之外。也不能因为他们的生活已经成为了秀美山川的一部分,就剥夺他们改变生活的自由。更不能因为这里的景观已经成为了风景名胜和东部的水源涵养、生态屏障就强迫他们维持原貌。同样地,没有人有强制别人发展的权利。不能因为他们的生活看似简单落后,就要求他们和外面一样现代化。更不能以帮助他们现代化为名,在剥夺或者扭曲他们的知情权的情况下,用一个个描绘成美丽幻境的项目诱使他们脱离传统,放弃家园,谋取自己的利益。
 
迭部人有发展的权利,更有全面了解发展方式及其后果的权利;迭部人也有放弃东部发展模式的权利,有因此获得利益补偿的权利。但是,没有人去告诉他们发展的方式其实有多种,没有去告诉他们有些发展方式其实是陷阱。在东部,迅猛的经济车轮碾碎了破落的村庄,立起了辉煌的城镇,却把人束缚在了如集中营般狭小的空间;轿车、列车、飞机穿透了地理的阻隔,构筑起了快捷的交通,但又举起了一支鞭,驱赶人们高速劳作;电视、电脑、手机、宽带、互联网,刺破了物理的藩篱,建起了信息流通的网络,却又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把人绑缚在信息高速公路的路标上;石化、采矿、加工、添加剂,改变了单调不变的衣食住行,源源不断地输送来新的诱惑,却又在山水田园空气中遍撒有毒物质……当我们意识到环境污染的巨大危害时,有人试图摆脱东部的土壤,要求西部保持原始洁净,提供更健康的食物和休闲去处;也有人试图拯救东部,却把污染的企业搬迁到西部。无论是谁,都已经深切感知自然与环境其实是我们人类社会不可分离的组成部分,破坏环境、践踏自然其实就是在毁灭我们自己。只是在自身周边的小环境与整个中国乃至更广阔的地球环境之间,有人只关注前者,只关注自己的生活。有幸的是,国家已经在更高的层面上清醒认识到问题的严峻,提出了和谐发展、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与自然和谐,走生态-经济-社会协调进步的绿色长征已经成为了国家的决策基础。
 
迭部这片土地就是和谐发展的典范,她的魅力之所以留存至今,就是因为藏民族把生活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通过文化的纽带连接人和自然。今天的迭部看起来生活比较落后,但是人的精神饱满富足。当我们试图把大量的物质选择提供给他们的时候,一定不要忘记可能的负面作用。红色长征在这里取得了伟大的业绩,但是以生态保护、和谐发展为理念的绿色长征刚刚启动,这条长征之路更加艰险,一旦失误,损失的不仅是经济,更是生命和文化。大胆设想,小心求证,勇于探索,敢于承担,公而忘私,绿色长征之路任重而道远。
 
 
责任编辑:教工党支部 崔骁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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