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山岗、田野、人家,是画家眼中的一幅画,也是诗人心中的一首诗,更是我魂牵梦绕的天堂,她承载了我童年时的欢乐,见证了我年少时的成长,她就是我的故乡—解庄村。
这是一个位于河南省中部的普普通通的平原小村庄,这里土壤肥沃,地势平坦,广袤无边。村子里的人们世代都以种地为生,延续着几千年来的农耕文明,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男人们在希望的田野上挥洒汗水,播种收获,女人们在家里做饭纺织,照料孩子,老人们一边抽着烟一边搓着麻将:1987年我就出生在这个平静而悠闲的村庄。
那时候,村里的房子都是低矮的瓦房,墙大多是泥土做的;村里的路也是崎岖不平的,一下雨就成了泥潭;村里还没有电视,能用上电的也不多,我家还用着煤油灯。不知道是没有电的缘故还是为放松一下白天劳累的身体,各家各户的人都会在吃过晚饭后聚集在村子里一个宽广的地方,或是趁着夏夜里的一缕月光,或是冬日中的一堆篝火,大家三五成群你一句我一句谈天说地。同大人们一样,孩子们的娱乐活动也不多。于是,每当大人们谈天说地的时候,我们就也围在他们身旁。不过,那时候一家至少会有两个孩子,一个村子里的孩子往往很多,若是有哪位老人说要讲故事,孩子们都蜂拥而至,围坐一团,静静地听着。俏皮的孩子还会问一些自认为神秘却是幼稚可笑的问题,不时地引起大人们的哈哈大笑。晚些,有些人睡意渐来,便陆陆续续地回家。此时伴随着归去的脚步声,整个村庄也逐渐安静下来,直至明早唤醒人们劳作的鸡鸣声。
村子的最南边是一座小学,学校坐北朝南,大门一开就看见一望无垠的田野。七岁那年,我被送入这所学校就读小学一年级,白天上课,晚上回家。上的课程也很简单,半天语文半天数学,隔一天换下次序,偶尔会上一下体育课,就是在大门外的操场上(空旷的土地)自由活动,但那却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尤其是春天的时候,大片大片的麦田给大地铺上绿色地毯,那是我们孩子们的乐园,更是“战场”—我们“战马”游戏的“战场”。人分两组,每组中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背人的主要是在“战场”中来回跑动,一方面要避开对方,另一方面要协助自己人不要被踢下,被背着的人主要是将对方背上的人踢下。哪一方背上的人先落地为输,输的一方要给赢的一方做“跳马”。有时候为了占领要地,往往一下课就拼命地跑到那里,然后开始“战斗”,由于是麦田,摔倒了也不是很疼,再加上年少,摔跤厮打之后往往也没有什么大碍,可怜那麦田在“战斗”之后一片狼藉。当村子里袅袅的炊烟升起时,孩子们也就停了下来,背上书包浩浩荡荡地回家,连同带着农具的人一道形成黄昏时分美丽的乡村风景线。
转眼间,小学毕业升入县里的中学,由于是全日制封闭式管理,回家的次数变少了。当时,正值“改革开放”时期,全国上下掀起学习西方先进科学技术的浪潮。
一方面,南方的城市新建了许多工厂,生产现代化的设备和产品,但是,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工厂,那里的工人又少,人员紧缺。另一方面,广大农村农闲时大量劳动力剩余,在家闲着。聪明的人看到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于是农村的一部分人选择农闲时到南方打工,农忙时在家务农,也就是今天所谓的“农民工”。我们村最先是那些没有成家的年轻男子出去,后来是更多的男人出去,再后来就是年轻女子和妇女。他们一般在庄稼安置好后,就一起到南方的工厂里打工,等到秋收时分再赶回来忙农活。
在邓小平“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指导下,科技日新月异,每一次回家我都发现村子里发生着这样那样的变化。混凝土结构的平房开始多了起来,村里的小路也变宽了,有的还铺上了沙子,许多家都有了电灯、电话、电扇等。那时候,有一家还买了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那是我们村的第一台电视机。大家对它非常地好奇,每当大家吃过晚饭,都开始带着自己的小板凳到他们家排好队等着看电视,有时候人太多,索性小孩子都站到墙上,爬到树上,我也在墙上看完了《西游记》。在电视上还看到有的地方,收麦子时不用镰刀了,用的是联合收割机,那时候想:要是我们这里也用它,那秋收的时间将大大减少,人员也将大大减少。
2006年我来到北京读大学,回家的机会更少了,一年就回去一两次,然而家里的变化之快更是难以想象。
小时候的泥墙砖瓦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泥墙的平房和二层小楼以及“新农村建设”工程中建设好的漂亮房子。村里的路在“村村通”公路建设工程实施下变得宽阔平坦。家里的生活用品和电冰箱、洗衣机等家电产品一应俱全与城市无异。很难想象,一个原本落后贫穷的小村庄突然变得像城市里的别墅区。在一次回村里的路上,看见了一座漂亮美观的教学楼,走近发现那是我们村新建的小学,这所学校有一扇雄伟的大门,甚至不亚于一所大学的校门。从门口往里看,橡胶跑道、篮球场、电子图书室等现代化的设施也都在这所小学里呈现。看到看门的老大爷,我情不自禁地向他走了过去。
通过和他交谈得知,他原来是村里小学的教师,后来退休便在这里看门。说起现在小学的变化,他先是高兴后来却有点忧郁。他说,原来小学的条件不好,可是上学的人很多,一个班级至少60、70的人。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上小学那会儿我们班70多人。他还说现在条件很好了,一个班往往十几个人就不错了。计划生育使得农村的适龄儿童人数减少,再加上有些人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村里上学,就把孩子送到县城里边去,反正现在交通什么的也不是问题。说道这里,听到了下课铃声。我看了看,偌大的校园里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在走动,学校设施好了,却没有人玩,都各自拿着一个手机在翻看。我想大概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战马”吧。回到家中,妈妈热情地欢迎我并说爸爸虽在外面打工却也很想我。我吃过饭后,我到外面的街道里走走。街道很干净,但是总觉得缺少了什么,冷冷清清的。以往是热头攒动,有说有笑的,现在每家都是灯火通明,大门紧闭。这才想起妈妈说的话。现在村里吃穿都很好,不比城里差。村里的年轻男人和女人都到外面打工,有些人常年不会来,反正种地也挣不了多少钱,要么把土地暂时租给别人,要么就干脆闲着,农忙时靠的是现在机械化生产,用不了多少人。村里现在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平时来往也少,不怎么走动。
确实是,中国的乡村在发生着变革,不再是我儿时的模样。你不是听到雄鸡破晓时的声音,而是床边的闹钟,你不是看到“披月荷锄归”的情景,而是“轰鸣机械忙”,也不知道乡村的孩子学到古人写的“田园诗”时能否感受到田园的乐趣?城市化进程已经深刻地改变了中国的乡村,它将先进现代化的技术和产品引入,推进了中国乡村进步的步伐。只是这个过程是否太快,太突然,是不是以丧失“中国乡村”最本质的品质和精神—平静悠闲,人情浓厚为代价?我们希望时代的进步使乡村的外在环境,物质生活变得更加美好,也更加希望乡村的内在品质,精神生活得以继承并与时俱进地发扬。
(作者系光电研究所研究生,本文为“我眼中的中国乡村”图文征集大赛参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