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是南宋著名理学家朱熹赞美家乡婺源的诗句。
婺源古时属于“吴楚分源”之界,自唐开元28年(公元740年)建县以来,婺源县踞今已有1200年的历史,原属歙州也即古徽州管辖,是古徽州一府六县(歙县、休宁、婺源、祁门、黟县、绩溪)之一,也是徽州文化的发祥地之一,现属江西省上饶市。县名婺源,则是因“地当婺水之源”而得名。县境内多山地,素有“八分半山一分田,半分水路与庄园”之称,亦有“山阻而弗车,水激而弗舟”之说,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山区小县。当然,这特定的地理环境也孕育了其特殊的历史文化。婺源县位于赣东北,全县总面积3900平方公里,人口34万,是一颗镶嵌在赣、浙、皖三省交界地的绿色明珠,被誉为“中国最美的乡村”。
说到婺源就一定介绍它闻名中外的四大特产,这四大特产也用四种颜色来代表,分别是“红、绿、黑、白”:红指的是“水中瑰宝”荷包红鱼,它肉嫩鲜美,是我国淡水鱼的良种,被选入国宴。绿指的是“婺源绿茶”,它在唐朝时就已被记入《茶经》,宋朝时被称为“绝品”,明清时期曾以“汤碧、香高、汁浓、味醇”等特点获得嘉靖皇帝赏赐银牌和巴拿马万国博览会金奖;黑则是有“砚国明珠”之称的龙尾砚,早在唐朝就以“声如铜,色如铁、性坚滑、善凝墨”名扬天下,南唐后主李煜夸为“天下冠”;白是江湾雪梨,果体大肉厚、松脆香甜,属于果中上品。
除了它与众不同的特产之外,还不得不提的婺源一最大特色就在于其徽居徽韵徽俗。婺源的文化风俗、房屋建筑、饮食居住和徽州其他各县大体相同,同属徽文化的组成部分。徽文化,即古徽州文化,是中国三大地域文化之一,被誉为是中国后期封建社会的典型标本,是并列与敦煌学和藏学的中国三大走向世界的地方显学之一。婺源许多古村落和古建筑保存完好,成为中国古徽州文化直观的标本,而且也能让人从中领略到中华民族的灿烂文明。
因山多田少的古徽州难以满足日益的人口增长与人们的生活需求,于是在南宋之后,徽州人逐渐外出经商,并逐渐发展成著名商帮——徽商。到了山西,到了乔家大院,才知道晋商曾经的富有和辉煌。同样,到了婺源,才能想象徽州商帮曾经的经济霸业会是何等的恢弘和壮阔!
“良禽择木而居,富人择地而宅”,发了财的徽州儒商们宅基选址的眼光亦令世人折服。你看“徽”字,山、水、人、文是兼而有之。山拥水绕、线条生动、布局巧妙的婺源古村落,堪称风水学意义上的成功典范,其美轮美奂的建筑和雕刻竟然与山水田园实现了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完美协调。在徽派建筑中,徽雕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石雕、砖雕、木雕,竹雕合称为“徽雕四绝”,堪称精美绝伦,造诣非凡,以歙县、黟县、婺源县最为典型,保存也最为完好。
婺源古建筑的设计达到了令人惊叹的工巧程度。大到房屋构架、门楣庭院,小到神龛摆设、门窗雕刻,无不经过主人精心设计,深刻融入、蕴涵着主人的理念和情感。
在村里兜兜转转,看不尽的是那些有几百多年历史的徽派建筑老屋。一眼看去“黑瓦白壁马头墙”,屋一般两层,也有三层的,相应马头墙就有三层檐和四层檐,很高,显得高墙深院。除墙上屋檐外,门上窗上还有一段翘角短檐。门上大都有一面辟邪镜,周围饰有精美砖雕。无论是大户人家,或是名门望族,还是平民百姓家,大门的另外两个重要组成部分还有“门当”与“户对”,尽管各式各样,但都会有。当然,身份地位的不同,二者的“级别”也自然不同,这正是古时“门当户对”一说之由来。
进门是厅堂,两边是厢房,上有天井。大户人家进门后迎面又是一道门,两扇木门紧闭,要从旁边绕过,才进厅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说正源于此。厅堂正面挂有中堂,两边有对联,大都是祖上墨宝。下方是一条长几,供着祖上牌位或佛像,周围放着供品。长几前两张太师椅,中央一面四方八仙桌,一家人聚此吃饭。厅堂两边的厢房称正堂,是屋子的主人居住的,厅堂后面的则称后堂,那是儿子们的房间。当儿子长大成人后,娶妻生子就搬到正堂,父母则搬入后堂,所以后堂又称为高堂。最着迷的是天井,下雨时,房顶的水顺势纳入天井,然后再排到屋外去,这叫四水归堂,表示财源不外流,这是徽商的传统。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怡然自乐。”陶渊明勾画的桃花源,质朴自然,单纯美好,它不仅仅存在于陶渊明的笔下,它还现实存在于婺源,在这里,你真的能亲眼看到!青山绿水,田园风光,地灵人杰,古韵悠长。光阴荏苒,曾经的繁华已远去,留下的依然是秀美和古朴。婺源,一幅天然的泼墨山水画,一处都市人魂牵梦萦的乐土圣境,正是我们很多人心目中理想的家园。
婺源的美,美在山水,美在人文,实在太多太美。来婺源,就应该静下心来!用三四天的时间,慢慢地走遍婺源,静静地去体味它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点一滴。
道外,是我的故乡哈尔滨的老城区,原称傅家甸。老哈尔滨有句话:“先有傅家甸而后有哈尔滨。”她代表的是这个曾经华洋杂处的移民城市最初的那一部分,具有中国味道的历史记忆。
哈尔滨是随着中东铁路的修建得以诞生的,也正是由此被打上了浓重的俄罗斯文化烙印。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几十年间,国际政治格局风云变幻,这座年轻的城市被一次又一次写入历史。带着大量资产外逃的白俄,逃避种族灭绝流亡的犹太人,还有日本侵略者作为“国策移民”的日本人,朝鲜的逃荒者……纷纷聚集在了这里,真正地成为了一个“冒险家的乐园”。
到了二十年代,哈尔滨就已经一跃成为北满经济中心和国际都市。侨民多是哈尔滨的一大特色,在哈尔滨几十年屈辱的殖民历史上,沙俄、日本人先后是这片土地的主要统治者。也难怪,看着当时中国积贫积弱的形势,那些外国人可能真的以为哈尔滨的命运会像海参崴、哈巴罗夫斯克、布拉戈维申斯克一样了。他们像模像样地盖起了房子,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规划出了城市。这是哈尔滨的不幸,也从另一种意义上说,是哈尔滨的幸运。
中国最早的啤酒源自哈尔滨,中国第一家西医医院是中东铁路哈尔滨中心医院,据说中国的选美活动追溯起来也是从哈尔滨肇始。关于外来的东西进入中国,哈尔滨有着太多的“第一”。在当时,这是一个典型的消费城市,不过用现在的话讲,这个地方第三产业发达,特别是文化创意产业绝对走在了中国的前列。当年的哈尔滨是中国为数不多的重要文化中心城市之一。直到今天,道里区中央大街的“欧陆风情”仍然极负盛名。中央大街正是哈尔滨这一方面的出色代表。哈尔滨被人经常津津乐道的诸如“东方小巴黎”,“东方莫斯科”之类的评价也就滥觞于此。
而当你到了道外,那风格则是与道里区的中央大街所迥异的。要说道外,我想有一点要提起的是,我们不该忘记,外族涌入哈尔滨之前,山海关内我们的同胞在以巨大的热情向那片满族的龙兴之地源源不断地涌来,在列强的虎口下夺回本该中国人完全拥有的土地。傅家甸(道外)的形成就与中国人在哈尔滨的城市发展中的作用有着密切的关系。
那时候,地不够种了,剥削又重。为了不挨饿,河北人,山东人,离乡背井,吃足了苦头,向关外逃荒。毫不夸张地说,经过严酷的长途跋涉和艰苦的自然环境的筛选,老弱病残全都在路上被“优胜劣汰”掉了,剩下了精壮。所以,从生物学的优生规律上看,哈尔滨人有着中国人相对优秀的基因,加上东北特有的自然环境,于是在造就结实英俊的小伙和高大水灵的美女的同时,造就了哈尔滨人特有的豪爽性格。再有,就是那一口与东北其他地区完全不同的标准普通话。
傅家甸的形成有三种版本,但是其中的内容则大同小异,无不是清末有山东人傅姓兄弟二人,在道外一带建房落户,后开设“傅家店”,村落扩大以后人们便以“傅家店”为村名。到了光绪末年,傅家店成立了滨江厅,江防同知何厚琦将“傅家店”改为“傅家甸”。相比当时外侨聚集的道里区,道外的市容自然无法与之比肩,后来就有个说法,道里是“天堂”,道外成了常常调侃中的“地狱”。
著名作家梁晓声是哈尔滨人,他对他的母亲城是有感情的。他的《年轮》、《泯灭》等深深影响一代人的作品多脱胎于他在哈尔滨时的记忆。他的作品里也常常提到这里,提到小时候的一些轶事,生长的院落,那条脏街。他父亲当年是“闯关东”大军中的一员,来到了哈尔滨。他的弟弟妹妹现在仍住在哈尔滨。
今天,在哈尔滨要找到整个街区都完全保存的历史建筑群,非道外莫属。有句话说,周庄的闻名海内外是以苏州的毁灭作为代价的。借用这句话,只有在道外你才会找得到老哈尔滨的影子。只有在今天的道外,你才可以找得出来梁晓声笔下的脏街的大概轮廓。所以,我们可以说,道外是一个平民市区,虽然卫生条件多少不尽如人意,是一个蛮有“味道”的地方。不过,调侃归调侃,这味道绝对不是仅仅指当街的脏水,更是来源于那弥漫着的一点生活的真实。除去物质的“味道”,道外确实是有着深厚的文化“味道”的。这味道可追溯至哈尔滨开埠之时。
要说道外,如果不找一卷黑白底片到那儿四处拍点素材,图文并茂地那么来讲一讲,很难真正体会到其中的况味。外地的朋友不了解哈尔滨,很多本地人也对它不熟。达官显贵多半住在道里和南岗,道外总还是不经常去的。道外的一些街市至今保存着原来的模样,这一点是十分难得的。道外的桃花巷,在解放前是有名的“红灯区”。大烟馆、酒楼妓院云集,日伪当局明里禁止,暗地支持,专门麻痹中国人的反抗心理,其险恶用心比毒蛇还毒。那里现在叫承德广场,后来还出了哈尔滨鼎鼎大名的焦裕昌烧鸡。当然,这是我小的时候,也就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了。
还有正阳街,为纪念抗日英雄杨靖宇将军而改名为“靖宇大街”,当年将军曾在这里从事过地下活动,如今是道外最繁华的商业地段。二、三十年代留下的老房子有许多仍然保持着从前样子黑色的墙壁,二楼窗台上的不知名的盆花,门洞上边依然提着诸如“1923”,抑或“大兴鸿”等等,见证着这里往昔的繁华。走进门栋,里边院落布置依然,老式的外楼梯,泥土地面裸露在外边,简陋的略显破旧,而自然的那么亲切。
道外有我们很熟悉的老字号。最多的是吃的。哈尔滨的饮食很有意思,把好多中国传统的吃法加入了一些俄罗斯的元素,整体感觉算是“中俄合璧”了。哈尔滨人喜欢喝格瓦斯,吃大列巴,还有苏泊汤(也就是西餐常见的红菜汤)、酸黄瓜,等等。据说普普通通的西红柿炒蛋的吃法都是哈尔滨人最先开始的。
不过,相比秋林大列巴、里道斯红肠这些东西,道外的食品更偏中国传统口味一些,但是仍然保持着与关里迥异的哈尔滨特色。
老鼎丰的糕点,三八饭店的冰棍,这些都是享有盛誉的。三八饭店清一色是女职工,我看记录片了解到,在大跃进时期,为减轻员工劳动强度,她们甚至还发明了传菜机器人。据说,周总理曾到三八饭店视察,点名要吃被称为创业饭的“土豆熬茄子、高粱米饭”,三八饭店的店面依旧朴素,可是她的故事还真是不平凡啊。
老鼎丰专卖店欧式的老房子则装饰一新,有种历久弥新之感。老鼎丰拿手的是中式点心,老鼎丰的月饼物美价廉,在这条街上也快百年了吧。
同记公司用今天的眼光看来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了,也可能是企业资金不景气,没法装修了。这个创史于1903年,由著名实业家武柏祥开办的百年字号是华人在哈尔滨经营的第一家新式百货商店。这座大楼见证了太多历史。1930年代,松花江爆发洪水。当时正值日伪统治时期,哪管老百姓死活,大水淹没了这一带,有记者就拍下了人们在同记公司门口划船通过的照片。
这一块有很多名小吃,就在老房子中间。据说味道很正,别人是模仿不了的。比如说正阳楼的松仁小肚还有其他肉食品是很有名气的。我姥爷曾和我讲起他年轻时很流行的顺口溜:“松花江洗个澡,正阳楼吃个饱”。在当时,哈尔滨的工人阶级能来这里消费一回,也就觉得十分满足了。还有就是狗不理的饺子,这个已经失传了。我很奇怪,怎么不是包子呢?那饺子是用香油和的馅儿,佐以店里独特的秘方,味道就是一个字儿,香!还有什么猫耳面、豆腐脑、大馃子之类的就不必提了。但是小吃这东西有很多其实是“不按套路”的。不管怎么说,虽然有的不够卫生,确确实实应该承认,哈尔滨那些名小吃正是从这脏乱差里面脱颖而出的。早些年,道外区搞什么“棚户区改造”。随着这股风,好多有历史价值的老建筑跟随着棚户区一块消失了,在这些地带的老字号小吃也随之散失了。
那些老师傅有的去世了,有的不做了,最值得惋惜的是,他们自己可能也没有意识到那些小吃的历史文化价值。那种地道的味道可不是随便就能模仿得了的。前几天我和几个朋友去道外玩,中午在一个路边小店吃便饭。客人也不少,据说也是什么特色。小盘子盛的小菜,不凉不热的生啤酒,怎么吃也感觉不到什么好味道。卫生条件是上来了,地道的味道却越来越难吃到了。
有人说,道外的人天生是做买卖的材料;还有人说,道外人之于哈尔滨人,相当于浙江人之于中国人。为什么温州商贸城要选建在道外这个地方呢?与这一点不无关系。老街上有个食杂店很有意思,叫“哈勒宾小铺”。褐色老旧木匾,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的。老式小二楼的一个边门,屋里照老样子摆着香烟、白酒之类,这店的历史可能应该是与这楼房一样长了。
有人说,道外区几乎户户做买卖。买卖的行当都差不多,在楼下支个摊子就能开张。这格局类似于北京的潘家园。家里陈年累月剩下的螺丝、旧电器、破自行车,再有什么毛主席像章之类的,统统可以作为商品。别看都是“破烂”,有需要的时候在商店你可能买不到,来这没准还真能碰上。
有一次,我看见有个老先生的摊子前摆着一个盘子,那盘子上赫然写着:毛主席和他的亲密战友林彪同志检阅文化革命大军。上边画着毛林二人着军装握手的身影。这反映时代变革的东西,在很多地方怕是难找得到真品了。他还真能留。如果碰上有心人,他应该可以卖上个好价钱。还有一个黄玉的鼻烟壶,色泽很润,细花纹也洗练得很,我看应该送到博物馆去。如果想拍老电影,到这里来,外景都不用改变,太真实了,那种味道刚刚好。一点不夸张,现在找一天到这走走,没准就碰上一两个剧组。
文化是这个地域的人在这么多年的历史积淀下自然而然的酝酿出的底蕴和内涵。对于哈尔滨来说,城市的文化绝不是简简单单把建筑包上一个“欧陆风情”的外壳。这里数不清的二层小楼那青黑色的墙体,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人们,在时光年复一年的轮回中,积累着一份历史的厚重。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这些都是这座城市的历史。
不得不承认,道外的城市建设确实比其他的市区落后了。虽然这种落后并不代表着他们的市民收入要比别的市区少,甚至有充分理由证明住这里的很多人是富人层次的。早些年道外的城市建设没有跟上哈尔滨老城区“危房改造”的节奏。在那时候人们还没有重视到老建筑的保护,于是,哈尔滨有很多老建筑都以“为了城市发展的名义”惨遭劫难。有的被拆掉了,有的被“修毁”了。就连中央大街上的很多老房子都有很多没有逃过万劫不复的命运。可是道外的老房子,竟然因为经济发展的慢了一点,于是竟挺了过来。如今,政府越来越重视了老建筑的保护,这些老建筑得以保留,被称作“中华巴洛克”街区与中央大街齐名。城市文化得以传承,令人振奋,这怎么能不说是因祸得福啊!
随着新一轮城市区划的调整,哈尔滨市政府把与道外毗邻的太平区整体合并入了道外区,这样对于道外,可讲的故事就更多了。
越来越奢华的城市让我们远离了那种平淡却很自然的真实。同样在哈尔滨,选择一个华灯初上的傍晚,徜徉在鸿翔路灯红酒绿的建筑之中,却是另外一番感受。老哈尔滨都会记得,这儿曾经是空军马家沟机场。而现在,这里有无数现代化的摩天写字楼,有享有“亚洲第一钢塔”之称的龙塔……在这里,那些一到高峰时段就堵在一起的车流,那些衣冠楚楚又行色匆匆的路人,或许有人会将这里作为龙江经济腾飞的窗口和名片,然而,随着这里的“变脸”对我这样一个生长于斯的孩子,这里的繁华却激不起点滴作为游子的乡愁。要知道,这儿曾经是我儿时捉蚂蚱、挖野菜的那片土地啊。而站在道外的小街上,这里的一切似乎离所谓“国际大都市”的主流远了一点,可是却真真正正见证这座城市那一段凝固的历史,散发着哈尔滨老城那亲切的令人放松的温馨,凝聚着哈尔滨老城那一份悠然自得的惬意和美好,正像傍晚坐在街边乘凉的老人,平凡从容而又亲和。
年龄渐长,离开哈尔滨久了,可是心里那个最柔软的地方却常常会在偶尔想起那片老城时而颤动。每次回到哈尔滨,我会迫不及待地坐上个把小时的公交,钻进久违的无名小吃店,来上一碗馄饨,两个包子或者一份坛肉米饭。或许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故土难离,无论我走到哪里,那都是我生命中永恒而鲜活的烙印。这里多了一份久违的市井喧嚣,多了一抹疏离久矣的邻里亲和,少了几分快节奏的剑拔弩张,也少了几丝紧赶慢赶的功利和浮躁。我越来越理解了沈从文之于湘西的那种情愫。看看小街,看看街上那些但是自得其乐的人们,沈从文先生的一句话就在耳边:
我愿意做一个平常的人,有一颗为平常事业得失而哀乐的心,在人事上去竞争,出人头地便快乐,小小失望便忧愁,见好女人多看几眼,见有利可图就上前,这种我们常常瞧不上眼的所谓俗人,我是十分羡慕却永远学不会的,我羡慕他们的平凡,因为在平凡里的他们才真是“生活”。
是啊,在平凡里的他们才真是“生活”。
在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汇流之地坐落着一座古城——嘉州城,因嘉州城古代生产色相俱佳的海棠,故又雅称海棠香国。嘉州城历史悠久,远在三千多年前的巴蜀时代,曾是蜀王开明部族的故都,清康熙十二年改名乐山,一直沿用至今。
乐山,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这里,有巍峨媚丽、古雅神奇、“秀甲天下”的峨眉山,“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这里,世界第一大佛与乐山城隔江相望,“山是一尊佛,佛是一座山”;这里,是被三江滋养的城市,岷江、青衣江、大渡河,“在水一方”;这里,地灵人杰,当代文化巨人、中国科学院首任院长郭沫若是乐山人的骄傲,“沫若高中”、“沫若堂”、“沫若广场”等是乐山人对郭沫若经久的纪念……名山、名佛、名城、名人,乐山、乐水、乐人、乐在其中,生在乐山,长在乐山,我是挚爱这片故乡之土的。
乐山:行走于“玩”“美”之城
乐山大佛、峨眉山似乎是乐山的城市标签,游客也大多是冲这两处驰名世界的景点而来。每逢家里有远方亲戚、朋友来乐山,似乎也必会带他们去观大佛、登峨眉。
关于乐山大佛的修建,是有这样一段历史的: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江汇聚之处是凌云山,每当汛期,山洪暴发,洪水便似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常常毁坏农田,倾覆舟楫。为了制服江水,普度众生,海通法师立志开凿一尊大佛来镇住洪水。在海通法师的主持下,大佛修造从唐玄宗开元年间动工,期间几经波折,最终在三江汇流处的岩壁上雕凿而成,自此千百年来大佛安静地端坐于此,看江水奔流,看世事变迁。
观赏乐山大佛有几种方式,一是买票从景区门口而入,这种方式可以和大佛来个亲密接触。但美中不足的是假期人非常多,山路上挤满了游客,长长的队伍寸步难行,通过九曲栈道下到江边方可接近佛祖脚旁。二是坐船观赏,这种方式可以瞻仰到大佛的全貌。游船行驶到离岸100米左右的位置时,迅速按下快门就能拍下一张气势磅礴的大佛全景照。三是站在乐山港码头向对岸眺望,可以观赏到乐山巨型睡佛。巨型睡佛是由乌尤山、凌云山、龟城山三山相连构成的,乌尤山犹如巨佛头,凌云山好似巨佛身,龟城山一脚则为佛脚。巨佛“心中有佛”、“心即是佛”,它的“肩”“胸”之内是乐山大佛,形成了“佛”中有佛的奇观。乐山人是很少特意去观看大佛的,“佛在心中”,当地人倒是常常到乐山大佛景区内的凌云寺、乌尤寺上香吃斋。
提到乐山大佛,就不得不说乐山的另一大景点峨眉山,“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到峨眉一定要自己亲自爬一爬,否则就枉到峨眉了。我有位朋友今年寒假就从成都徒步走到峨眉山脚,再一路登上金顶。他说,只有自己亲身爬上山顶,才能体会其中的乐趣,坐汽车、缆车永远无法真切感受沿途的自然美景。沿途,从山脚到山顶,由于气温差异,风光悬殊,置身其中,可以享受不一样的心境。峨眉山上的猴子也是沿途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伶俐十足,活泼俏皮,但爱搞恶作剧,一不小心你的随身物品就会被它们抢了过去。在金顶行走,最深切的感受便是犹如在云中穿行,脚下仿佛踩在云中,伸手便能拂到云朵,真如在仙境游行,非常美妙。金顶还有四大奇景:“日出”、“云海”、“佛光”和“圣灯”,这四大奇景并不是随时都能观赏到的,这要看个人的运气和佛缘了。
其实,乐山可供游玩的地方不只乐山大佛和峨眉山:穿越世纪文明记忆的嘉阳小火车、风光旖旎的蜀国水乡五通桥、建筑奇特的船形古镇罗城、夹江千佛岩等等都值得观赏游览一番。大学期间,春天油菜花开的季节,同学们少不了要去嘉阳坐坐小火车观光,当小火车穿过大片金黄烂漫的油菜花时,“呜~呜~呜~”,一切美好的记忆就此被唤起。这是乐山犍为芭蕉沟的一列小火车,也是世界上迄今还在运行的最后一列客运蒸汽小火车、芭蕉沟里行进的“工业革命博物馆”,它透露着年代久远的气息并散发着古典蒸汽机的韵味。
乐山:一方水土一方美食
乐山的美食有一种顽强的植根性,众多的美食都只在乐山土生土长,只有在乐山才能得以一尝。火辣辣的钵钵鸡,油爆爆的冒菜,独具风味的豆腐脑,口感绝佳的翘脚牛肉,街边小吃狼牙土豆,甜而不腻的甜皮鸭……乐山美食的魅力似乎永远都说不完,而这些美食的价格少则几块钱,贵则几十块,绝对是人人都买得起、吃得上的平民美食。乐山,就是一个不装优雅,努力吃喝的地方,这里是“吃货”的殿堂。
钵钵鸡,来自乡野的美食。钵钵鸡来源于乡村,其本质是粗犷的,是当时乐山农村民众发明的一种方便实用的美食,类似于冷串串。“钵钵”其实就是瓦罐,钵内盛放以麻辣为主的作料,最初是用竹签串着煮好的鸡肉、鸡肠、鸡胗子、鸡爪、鸡翅等放在钵内伴着作料放凉了吃,后来取材逐渐变多,各种肉类、时令蔬菜,内容真可谓五花八门。我所知道的钵钵鸡有好几种口味,一种是麻辣味的,口感偏麻辣鲜香;一种是卤味的,不带辣味,非常香脆可口;还有五香味、藤椒清香味等。年轻人好辣,老人和小孩口味偏清,不同口味的钵钵鸡恰能满足,可谓老少兼宜。我认为吃钵钵鸡最好的情境便是和朋友围着钵钵边吃边聊天,这是最有感觉的了。
冒菜,一个人的火锅。冒菜不专属于乐山,但我对冒菜的记忆源于乐山,它是最万能的美食,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菜,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冒”。把一大堆蔬菜和肉用一个竹勺装好,然后在特制的、冒着泡的麻辣鲜香的汤汁里“冒”,一般一勺就是一份,“冒”好后放上葱、香菜等作料就可以一个人慢慢品尝了。冒菜有点类似于小火锅,但火锅是一群人围着锅边煮边吃,是一群人的“冒菜”,冒菜则是将自己挑好的菜冒好后,自己独享一份,它煮掉的是一个人的寂寞,享受的是一个人的狂欢。冒菜的美味使它在四川遍地开花,似乎在四川的每个城市都能瞥见冒菜的身影,而每家冒菜馆的味道又似乎都有自己的神韵。在成都读大学时,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想念冒菜,此时就会和室友讨论是去川大南门外的竹篓香还是张记冒菜抑或是公社冒菜?这三家冒菜馆各有各的风味、各有各的令人流连之处。
翘脚牛肉,白菜与牛肉之恋。翘脚牛肉是正宗的乐山特产,源自于乐山苏稽镇。据传,“翘脚牛肉”名称的由来是源于这样一则民间故事:30年代初,乐山苏稽镇的一位老中医将富贵人家舍弃的牛肚、牛舌、牛骨、牛筋等牛杂放在有中草药的汤锅里熬煮,味特汤香,还有防病治病的功效,前来品尝的食客络绎不绝,座无虚席,没位置坐的食客只好站着、蹲着,或者直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跷着二郎腿端着碗食用。久而久之,食客们便形象地起了一个“跷脚”牛肉的别称,一直流传至今。品尝翘脚牛肉,少不了会来一份唯一能与其匹配的烫白菜。翘脚牛肉从来都只和白菜搭配,白菜似乎是它永久的、密不可分的恋人,白菜配上翘脚牛肉吃也别有一番风味。点上一份翘脚牛肉,再来一份烫白菜,蘸上辣酱,这便是我高中时代打牙祭的美食。
乐山,一个美食之都,它将激活你的味蕾,触动你的心灵跟着美食私奔。
乐人:我们的悠闲是骨子里的
四川人是悠闲的,而悠闲更是乐山人深入骨髓的天性。在乐山,江边的茶馆是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也是最有乐山气息的地方,人们在这里打着“二七十”(乐山本土的一种牌)、搓着麻将、摆着龙门阵(聊天)、品着茶、欣赏着江边美景。在这里,你才能感受到真正的乐山文化、了解真正的乐山人。
春天是乐山人最喜欢的季节,到广场上晒太阳、放风筝,到寺庙游玩、上香、吃斋饭是乐山人非常钟爱的活动。而在大佛脚下三面环水的小岛——太阳岛,更是乐山人钟爱的游玩场所。太阳岛,原名“凤洲岛”,但乐山人习惯称之为“太阳岛”。春季,乐山人最爱到太阳岛徒步野炊了。准备好烧烤需要的烧烤炉、菜板、刀、调料、肉、菜等,在铁牛门花上一元钱坐船就可到达太阳岛。船是略微陈旧的柴油船,为防止出现安全隐患,上船后每人会发到一个救生衣,伴着“轰、轰、轰”的渡船声,几分钟就可到达对岸。夏天游泳技术好的人则会选择直接游到对岸去。到岸后,走上一段全是石头的路就达到农家乐了。此时,你只需选择一户农家,租用他们的桌椅板凳等就可开始真正的自助烧烤了。其实,在这儿制作出来的烧烤并不算美味,烧烤技术不好甚至只能吃上焦糊糊的烤肉,让大家乐在其中的是和家人、朋友一起动手洗菜、切菜、烧烤的过程。吃饱喝足之后,人们免不了又开始另一番乐子:到岛中的坝子上捡石头,在竹林中吊睡床,荡秋千,玩翘翘板,放风筝,钓鱼,打牌摆龙门阵,等等。如果是盛夏,还可以到中坝去游泳、享受天然日光浴,远看,河滩上花花绿绿的太阳伞以及人们五颜六色的游泳衣,非常赏心悦目,是最为吸引眼球的风景线。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如果不去仙境一般的太阳岛游玩一番,作为乐山人,那是非常遗憾的。
悠闲是乐山人独特的生活方式,这儿的山、这儿的水、这儿的人,这儿的一切都感染着乐山人的悠闲,乐山人深入骨髓的悠闲也是其他地方的人所学不来的吧!
在这惬意的寒假,喝着家乡水、赏着家乡景、闻着家乡的气息,书写我最美丽的家乡——乐山,是件幸福的事。从南到北的半年时间里,我无不时刻想念着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人,回到乐山的那一刻,从心中涌出的是亲切、温馨的悸动。亲爱的嘉州之城,愿你永远美丽!
在心底,总有那么一抹暖阳,照进自己最思念的地方——故乡。
静美夕阳后
生活中,经常会看见那些落寞的老人,在拥挤的公交中步履不稳,在萧瑟的寒冬踽踽独行,在暗沉的小屋热切的守望。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余季,步履匆匆地人们演绎着现代都市的节奏,喧嚣和热闹何曾为他们驻足。
每每看到这些人,心中就会想起父母,不免有些酸涩之感。那些相隔千里,银发弯背的父母,日夜牵挂着儿女,仍旧在沧桑的岁月中耕耘,他们同样是儿女心头的柔软。
父母是牵引故乡的那根红线,细细的,然而不管你走多远,心都会被牵向美丽的故乡。记忆中,故乡有着父亲如山的背,母亲温暖的手;有着朴素又热情的乡人,耕耘在一片片承载千代的土地上;有着可爱又淘气的孩童,嬉闹在大街小巷里,故乡总是回荡着他们银铃般的笑声。那些无忧无虑的孩童是每个从这里走出来的人都有的回忆,他们将会随着岁月变成我们。
脚踏故乡的土地,已是日暮夕阳,那里升起的炊烟,让归家的人开始雀跃。走在熟悉的小路,天渐渐的黑了,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沁入心脾。这片土地养育着守护土地的人们。
还有那夜晚的星光,午后的虫鸣,清晨的露草……细碎的记忆,温润着归乡者干涩的心,虽已近夜,却亦斜阳万里,未落……
绚烂晨曦时
年少的我们,敛去了稚嫩,有着“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忧虑,却未曾领悟“坐看云卷云舒”的净彻与沉稳。我们用冷漠包裹脆弱,用张扬炫耀自信。这一代的少年,如出水芙蓉般娇嫩,却也有峭壁寒松的坚挺;这一代的少年,如春蝉般狂傲而聒噪,却又同秋湖般温润而静美;也正是这样一群少年,为了梦想,跋涉在荆棘的沟壑,行走于泥泞的山路。当朝霞满天幻彩,映衬着这样一群不羁亦坚定的身影,举步远行。
是故乡让我们孱弱的肩膀扛起梦想,是故乡让我们柔弱的内心抵御挫折,寒冬已至尾声,春天的气息吐露,我仿若看到了故乡的云飞,闻到了故乡的花香,听到了故乡的虫鸣。仿若一抹晨曦照彻心灵,于是,看到生活旖旎的展开,我们翘首以待。行之所至,沐浴阳光,仰望希望……
近来很流行把全国各省“萌化”为风情各异的卡通形象:北京是轻裘肥马的阔少,上海是优雅任性的公子,江苏是微颦浅笑的少女,陕西则是高傲落拓的侠客……想来,这样的创意之所以能备受追捧,自然是因为每个人对自己的家乡都有着一分难解的情愫。当承载自己的山河、养育自己的水土、陪伴自己的草木虫鱼,突然摇身一变,化作一个活生生的漂亮小人儿,全身上下还琳琳琅琅地挂满了当地代表性的物产时,任谁看了都会会心一笑,爱不忍释吧?从牵着骆驼的新疆小哥到带着辣椒的湖南妹子,从围着貂皮的吉林大侠到别着一朵酥油花儿的青海丫头,无不令人爱煞。
我是山西人,当然对山西的形象最为关注。这些拟人化了的“山西宝贝”,有的倚着酒坛醋缸,这是说三晋的陈醋醇厚、汾酒飘香;有的掂着煤球炭块,这是讲山西的煤储量大、资源丰富;有的则身携算盘杆秤,象征着晋商的财力雄厚、经营有道。最初看到这些,我觉得亲切喜悦,油然而生一种对故乡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但是看得多了,便会隐隐感到一点缺憾。这是外地人眼里的山西,是符号化的山西,但是每个人的家乡,都必然有着笔墨难描的一面。而这一面,如果没有与一片土地年年岁岁的厮守,是绝难体会到的。
我开始寻觅,寻觅记忆里的故园乡土。要说我在脑海里描画的是山西,那太宽泛了。东临太行、西倚黄河、北跨长城的三晋大地,岂是我能了解得尽的?我闭上眼睛,脑海里一幕幕的,都是儿时居住的院巷:大院里的孩子们在喧哗玩闹;老人们每人搬一张小马扎聚坐在一起,闲话家常;走街串巷的小贩一声一声地叫唱“卖醪糟”,那长长的拖音充满了韵味儿。那时候,我最喜欢的是推着小车卖泥人或者吹糖人的流动小摊。颜色绚艳的孙悟空舞棒、姜太公钓鱼,鲜活生动的十二生肖、黑猫警长、蓝精灵等,总是牵扯住我的目光,让我再走不动一步。记得有一次,动物园里一个年轻的手艺人细细地给我们这些孩子演示五彩鹦鹉的做法。他摊开粗糙的手掌,把红色、白色、黄色、绿色、蓝色的彩泥一样样搓成细条,再旋转着揉合在一起。我们傻傻地看着那些亮丽分明的色彩起先个个独立,接着肩并肩紧挨在一起,后来呈螺旋状彼此娇娆地渗合起来,这才成了一块可作鹦鹉翅膀的彩泥。小师傅灵巧的手指和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成了童年乡土记忆里一抹活泼泼的亮色。
长期以来,山西因为空气污染而饱受诟病,这也让“人说山西好风光”的曲子唱起来远不及“桂林山水甲天下”云云来得有底气。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山西太原也有着出煤尘而不染的妩媚。春来绿烟红帐,花来潮、柳如烟,满城丁香浓得化不开的馥郁,让人心醉。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校园里的那个小花坛还未因扩建校区而铲除。下课后我乍见自己最崇拜的美术老师正端坐在几株桃树下写生。他的头上花光笼罩,柔媚的粉红色在阳光下好像带了一圈融融的晕彩。我跑去朝他的写生本上瞧了一眼,第一次惊叹于纸上绽放的春天竟也如此鲜活娇艳。
太原人在春天里有一项传统的娱乐,那便是在汾河滩上放风筝。我拥有的第一面风筝是一只硕大的红蜻蜓,可惜我技术实在太差,这只蜻蜓从来没有飞上天去。当时还是个小女孩的我只好抱着怀才不遇的大蜻蜓,仰面看无际云天上色彩缤纷的苍鹰、燕子、花蝴蝶。汾河一度干涸见底,经过多年的治理,才重现碧波荡漾的景观。现在的太原人,总喜欢抽时间漫步河畔,划船、摄影、打太极——大家都乐于把浮生偷得的半日闲暇付予这一方水湄。我曾经和老师同学一起来此观鸟,望远镜的镜头捕捉到过样貌滑稽的白骨顶、生性警觉的秋沙鸭、优雅端庄的大苍鹭……有时候,大群的赤麻鸭聚集在水面上,远远望去仿佛一条簇金的缎带。最难忘那一次,我们恰好看到一只珍稀的白尾海雕庄严地从头顶掠过,顿时一种欣喜又敬畏的心情涌上心头。
我们大院的每家每户都热衷于种花莳草,每年的夏天简直就是群花敲锣打鼓吹着喇叭迎来的。牵牛花留恋着晨光,紫茉莉钟情于暮色,家家户户必种的凤仙花又叫指甲草,爬到大姑娘小媳妇的指尖儿上,就成了艳美欲滴的“蔻丹”。自小淘气的我有一样“绝活儿”,就是把紫红色的花朵和浓绿色的叶子挤出汁液来,在人的皮肤上画一个青紫带肿、淤血点点的“挨打妆”。有一次我一时好玩儿,把三、四个幼儿园小朋友白皙水嫩的小脸画得“鼻青脸肿”,现在想想自己小时候实在是有点儿缺德。
说到太原的秋天,我总记得青年路两侧夹道的银杏树,年年飘落金黄的小扇面。而美得最动人心魄的冬日景观却不是皑皑白雪,而是大清早窗户上寒光烁烁、繁复冷艳的冰凌花。
到得四季历尽、岁尾年头,家家户户就开始热热闹闹、热气腾腾地蒸年馍。山西面食天下闻名,除了纯正劲道的滋味儿外,还因为山西人把面食做出了美学的境界。有些人家年馍蒸得格外出彩,圆如满月的馒头成了狮子滚绣球、双龙抢灵珠的竞技场。蛋液描出娇滴滴的黄色,大枣点上红艳艳的一笔,真真是看不尽的俗世欢悦。人们喜欢在院子里用炭块垒起来一座黑黝黝的小塔,在除夕夜用火把点燃,这个风俗叫做“点旺火”。大人孩子围坐在旺火边上,就着红绸般舞动的火苗烤馒头、烧山药,祈愿来年的旺景。这些民俗里的浓情挚意,最令游子不能忘却。
不知不觉间,我竟然絮絮叨叨出这么多琐琐碎碎的片段来。这些情景当然没什么代表性,大多也不是我家乡独有的特色。只是,我想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幅独特的故乡版图,它不同于可以印在宣传画上的地方简介,也不是一个地理区划的提纲和总结,而是点点滴滴、巨细靡遗的流水账。是那些年、那些人、那些风物、那些故事,是每一个人心底“不足为外人道”,却偏偏忍不住敝帚自珍的那份如歌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