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3日下午,瑞典皇家工学院院长Anders Flodstrom(安德斯•弗洛德斯特伦)与诺贝尔奖三位评委做客“清华论坛”,在清华大学主楼报告厅讲演“诺贝尔奖与科学发现”。 论坛上,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评委、瑞典皇家科学院院士Bertil Fredholm(贝蒂尔•弗雷德霍尔姆)说,诺贝尔奖不问国别、性别、年龄,只要是重大的、对人类社会进程有影响的科学发现(或发明),就有可能获诺贝尔奖。 只以科学发现论英雄 Fredholm介绍,诺贝尔奖只以科学成就论英雄。任何一个科研工作者,只要能明确解答这样一些问题:“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科学发现(或发明)?这一发现(发明)是否重要?这一发现是否具有创造性?”诺贝尔奖就在不遥远的前方了。 “有重大科学发现”是诺贝尔奖唯一评价标准,诺贝尔奖评委、瑞典皇家科学院院士Borje Johansson说,国别、年龄、性别都不会阻碍科学发现者获得诺奖。历史上,有10名女性获得诺贝尔奖;夫妻、兄弟、父子双双获奖的情况也不少见。约里奥•居里夫妇1935年就双双获得诺贝尔化学奖;自1901年颁发首枚诺奖起,共有六位华人获得该奖。 但综观诺奖获得者名单,不可否认,美国人数比其他国家多,男性比女性多,发达国家比不发达国家多。 Fredholm认为,这不难理解。他笑着说:“中国有句古话叫时势造英雄,这一名言在科学发现中同样适用。一个有创新潜质的人,最需要环境来激发创造力。” 他说,惊人的发现或发明,需要自由、创新的环境。人的大脑有非常神奇的创造力,有些天才甚至拥有比普通人更为“神奇的大脑”,但是,这样的大脑也需要被发现,发现者“也许是老师,也许是别人”。 Fredholm说,不是每一个科研工作者都能作出成绩,从诺贝尔奖获得者的情况来看,他们需要特殊的环境。有思想自由、有合作伙伴、经常产生思想的交流碰撞甚至竞争,能增加其获得重大科学发现的几率。 他详细解释道,科研工作者应得到足够的保护,没有来自学术、科研之外的其他干扰,学者有充分的思想自由,并能自由地从事自己喜爱的研究;强烈的兴趣是科学研究者作出重大发现的主要原因;思想交流与碰撞会激发科学发现的灵感;协同合作至关重要,历史上很少巨大科学发现在完全孤立的个体研究中获得,诺贝尔奖项常同时授予两人或三人;思想交流有时不仅体现为合作,而表现为竞争,竞争是激情涌现的源泉和前进的动力。 “但别忘了一点,金钱。”他特别强调:“科学工作者不用花时间考虑金钱的问题,没有来自生计的压力分散他的研究,这是最重要的。” 化学奖评委、瑞典皇家科学院院士Sven Lidin先生说,要获得诺奖,研究者必须有强烈的好奇心,还应清楚什么是重大的发明,他们需要有足够多的资金、足够好的设备,以比别人更快的速度做实验,这需要大量的勤奋工作。 莫问诺奖何时至 论坛上,针对清华师生关心的话题:“您觉得中国有没有可能获诺贝尔奖?”评委Johansson拿过话筒,非常肯定地说:“我相信中国在未来四十年内会取得诺贝尔奖,肯定的!”引来场上一片掌声。中国可能会在什么领域内获诺奖?“我觉得应该是文学或是和平奖。”Fredholm如此回答。 有人对此批评说,“诺贝尔情结”体现了中国人心态浮躁、缺乏自信。在清华论坛上“讨”来的“口彩”非评委本意,中国人曲解了诺贝尔奖尊重科学的本质。 据了解,诺贝尔奖产生于1901年,最初只致力于鼓励在生理与医药、物理、化学、文学及维护和平方面的突出贡献者。1968年,增设经济学奖,1990年又设立了地球奖,以奖励为保护环境作出杰出贡献者。105年以来,已产生了700多位诺贝尔奖获得者。 Flodstrom在发言中表示,他关注到中国很多媒体在追问中国什么时候获得诺贝尔奖。他为诺贝尔奖的知名度感到很高兴,但对关注诺贝尔奖的心态不以为然,“其实,科学的重要性并不在于是否获奖,重要的是做有趣的科学研究。诺贝尔奖得主们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今后会获奖,他们只是在研究上充满好奇心,执着地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而且,科学奖有一定的滞后性。“做出伟大创新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Lidin指出,很多科学研究需要长期的积累才能出成果;即便出了成果,有些开创性的科学发现或发明,短期不一定被接受,人们往往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认识到其重要性,其价值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实践检验,这个时间段平均在25年左右。2005年物理学奖得主之一,美国科罗拉多大学的约翰•L•霍尔就是因其40年前的科学发现获得诺奖。 Lidin举例说,诺贝尔奖关注的一个重要领域——化学领域,几乎完全是“实验室工作”,研究者需要反复地实验、观察、数据对比、重复实验。这种工作非常枯燥无味,研究者要在这种长期、枯燥的工作环境下,具备“抓住某个时刻”的清醒,才不会错过重大的发现。而且,“有时候,想比做更重要。研究工作者要多思考,为什么做和怎样能够做得更好”。 会上,几位评审团成员语言幽默,引来阵阵笑声,有清华学生问,牛顿如果活到今天会否得诺奖,Flodstrom调侃道:“好像有点复杂,发明一般不会花那么长时间,不过按诺奖的标准,他在光学方面的开创性贡献值得此奖。” (文章来源:科学时报 2006-04-11 作者:李爱华 )

     高校扩招错了吗?伴随着1999年以来的大学大规模扩招,中国教育出现了如贫困学生上学难、毕业生找工作难、教育质量下降等问题,引发了人们对扩招的“声讨”。

    4月6日,曾向政府荐言“大学扩招”的经济学家汤敏受北京大学经济与人类发展研究中心之邀,在北京大学发表演讲,没有直接回应这个问题,而是跳出目前讨论的范围,将眼光放远,谈论了十年后大学的教育状况,对十年之后的中国教育作了一些畅想。从汤敏的畅想中大家不难听出,他依然认为扩招本身没有错。可现在高等教育的问题出在哪儿呢?

    汤敏从经济学者的角度,指出未来十年是中国教育进行根本性改革与发展的十年,中国教育在高考、招生、办学方式、教学方法、所有制结构等方面将会进行根本性改革,中国的民办教育也将闯出自己的一片“蓝海”。

    汤敏曾于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时向政府荐言“大学扩招”,得到采纳,从而引发了大幅度的教育改革。他戏言自己是“不小心”卷入了教育的旋涡中,至今还不能自拔,对教育纯属是外行。但是,他认为教育与千家万户、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因为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会花很长一段时间在学校里,未来也会有子女进入学校学习,未来我们还要为学校花很多金钱、精力,因此,每个人都有责任也都有义务关心教育。

    国家不再大量投资大学

    汤敏参加了今年3月18日举行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06年年会“,并参与了关于教育改革与发展问题的讨论,他回忆了年会上一个有趣的话题。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副院长张维迎与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院长薛澜向财政部副部长楼继伟发问:近年学校大规模扩招,财政部有没有计划扩大对大学的投资。楼继伟副部长回答说,他非常理解大学教授增加教育投入的愿望,但是中国在很少的教育投资里大学占的比重又是全世界最多的,也就是说财政已经给中国大学投了太多钱,因此未来几年里国家财政是主要支持中小学教育、支持义务教育、支持基础教育。在汤敏看来,未来几年内,国家可能不会给大学增加投入和拨款。

    汤敏说,除了国家可能不再大量投资高等教育,银行对教育的贷款也越来越谨慎,而且随着就业问题的严峻,已经有部分家长开始考虑上大学到底划算不划算的问题,不再唯大学是耳,这些因素都逼着大学要另起炉灶,进行教育教学改革。

    与此同时,教育自身的弊端日益暴露,中国教育的最大弊病是目前的应试教育,此外,教育高收费、乱收费问题,大学毕业生找工作难,教育方式、教育内容不符合市场需求,教育缺乏公平性问题也不断显现。这些是普遍存在的问题,使人们深受其害,这些问题也不仅在教育领域存在,也存在于卫生等其他领域。反过来,正是这些问题存在,正是这些问题越来越尖锐,很可能又是未来中国教育改革大的开端。所以,中国教育正处于从1998年扩招引起的量变过程中,由此引发人们对教育的反思,这些反思可能会促进整个教育由量变到质变的转变。

    希望寄托在民办大学

    在这种新的国情下,“大学所有制结构也会发生明显变化”,汤敏谈到,外资和民营资本将扮演重要的角色。他举了我们周边国家日本和韩国的例子,这两个国家2/3左右的大学生都在民办学校学习,相比之下中国的这一比例只有10%,很可能未来中国的民办大学会发展很快。他预言十年后中国的这一比例会达到1/3以上,大学毛入学率从目前的21%会升到40~45%左右。上大学不再是一个难事。

    目前国内高等教育中国家办的公立大学多,财政投入多但又比较散。因此十年以后民办大学的快速大量发展可能是未来高等教育的一个非常大的特点。为了鼓励民办教育的发展,他还建议政府给予适当的税收和土地等优惠,解决当前“名校办民校”的问题。

    我国当前的民办教育好像奄奄一息,发展非常困难,未来民办教育能有很大的发展吗?对于这一担忧,汤敏博士解释说,未来对教育大量投资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如果教育能进一步开放的话,很多国外大学会愿意投资办学,目前已经有一些国外大学在中国办学,但是规模还很小。

    此外,不能低估国内有相当一部分企业家有在一定时候一定环境下投资高等教育的愿望。汤敏说,如果有一个好的政策,很可能有一批企业家愿意投资教育。目前一些企业家办学不成功,这与办学目的有关,以赢利为目的的办学是不能成功的。一些企业家在富裕起来之后,会寻找自己更大的价值,很可能选择投资教育,因为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投资教育的成功更能获得人们的认可。

    汤敏说,按照传统的方式,民办大学可能竞争不过国立大学,但很可能在创新的教学方式方面有巨大的市场可做。民办学校不像一些老的公立大学,可能会有束缚其发展的机制,如果按照全新的方式来办学的话,未来很有可能出现一批可以与公立大学抗衡的学校。中国教育的希望同时也寄托在未来可能会产生的民办大学里。

    中国教育改革核心在高考

    汤敏也谈到了高考改革。他认为,整个教育改革从核心来说,根本还是在高考改革。他提出建议,在现有的高考系统存在的情况下,建立第二套高考系统,每年几次,可以不断重考,以此降低前者的作用。在这方面,民办学校可以广泛使用,起到牵头作用。

    配合高考改革,汤敏提倡不以高考为唯一标准的招生改革和办学方式改革,通过平时成绩、活动能力、作文考试、面试等各种途径全面考察招收学生,以此改变中学教育、小学教育,建立中国特色的教育体制,鼓励创新的教育体制。他指出,如果高考不改的话,中小学的素质教育很难施行。目前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已经在通过面试招收学生,这样可以使它们招收到更有潜力的学生,也许在十年之后,以这种方式录取学生的高校的竞争力会更强。

    汤敏说,十年之后民营企业会提供80%的工作机会,大部分大学毕业生会去民营企业就业,这些用人单位会更加注重大学生的综合素质、创新能力,这就导致名校效应、文凭效应会大大减弱。

    就业形势变化了、招生方式变化了,甚至大学所有制形式发生很大变化,大学的教学方式就会发生很大变化。如果一些民办大学能盯着这样的工作机会、这样的招聘需求来设计它的教学、招生,来训练学生,那么在整个市场竞争中这些大学的竞争力会更强。汤敏举例说,美国曾经对教育进行了非常大的革新,以前英国式教育方式非常注意人文、哲学方面的教育,而美国改革后更注意实效教育,更注意培养学生的管理能力,所以美国经济很快走到世界前列。

    汤敏说,中国教育也要按照一种全新的方式来走,根据市场的需求培养学生,设计与现在很不一样的教学方法、教学内容。在这方面如何把教育与社会需求结合很重要。要培养学生的创新思维、动手能力、表达能力、与社会需求紧密结合的能力。

    不能把大规模助学贷款作为扶贫

    汤敏特别指出,应该大力解决贫困生上学难的问题,但是不能把大规模助学贷款作为扶贫。贫困学生是应该用免费解决的,国家应该对20%的贫困生实行大幅减免学费的政策。另外,助学贷款应该面向所有学生。他说,用不了十年,个人信用系统就会建立,大规模助学贷款很快会实现。助学贷款应面向所有学生,可以使很多学生独立解决学费问题,从学生时代就培养他们自食其力的能力。一旦大规模助学贷款解决了,上学难问题会得到很大缓解。

    汤敏强调,助学贷款对民办学校也应该一视同仁,民办学校大学生同样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汤敏还提到了高收费与乱收费的问题。他说,乱收费问题不是在1998年大学扩招后才出现的,一些中小学、幼儿园的择校费、高收费、乱收费问题在1998年之前就有。大学高收费是在1998年之后产生的。

    汤敏说,讨论大学高收费和乱收费之前,应该首先讨论大学应不应该收费。如果可以,再讨论应该收多少的问题。最近教育部在研究大学生究竟应该交多少学费,初步研究结果是一个大学生一年要花费15万元至1.8万元,是27个家庭交税的结果。按照这个标准,目前大学收费不算高。

    汤敏认为,老百姓认为大学收费高,是对比贫困生的情况来看的。正常的做法是,对于贫困生应该减免学费,而富裕或中产家庭的子女则正常支付学费。因为富裕家庭不肯交学费,国家又没有那么多的财力支持教育,大学就会退回到不扩招的状态,不扩招的结果是很多学生就没有机会上好的大学乃至大学。

    讲座中,汤敏一再强调这只是他个人对于中国高等教育的愿景,而不是对十年后的预测。

    (文章来源:科学时报 2006-04-11 作者:孙琛辉)

作者: 肖雪慧 | 2006年03月16日00时11分 | 来源:博客网 【内容提要】中国大学远远偏离了大学正道,这对国人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不幸事实。但大学似乎当局者迷。对自身的精神沦落缺乏自知,反倒陶醉于学校规模越来越巨型化、硬件设施越来越高档,还特别热中于“创一流的”吹牛皮——有的高校校级官员就大白天发热昏胡话:“中国的高等教育是最先进的”。这超强良好的自我感觉可是比问题本身还麻烦。因为这完全杜绝了通过自我反省走出泥沼的可能。 围绕“21世纪的大学”这个话题,我国涌流出无数豪言壮语,最响亮的自然是“建世界一流大学”。这个目标很好,若脚踏实地朝它努力,于国于民于正在或将要进大学学习的学子都是一大幸事。然而,如果看看当下大学行状,看看还在继续采取的种种不智举措,漂亮言辞好似黑色幽默。 如果说当下中国大学病入膏肓,这个判断不为过。它的衙门化、高耗低质,早就为人诟病。尽管说起大话气壮如牛,在有公信力的世界大学排名中,却无一所能进入前200名,而且差距还在拉大。腐败方面倒急起直追,各行业中后来居上成为重灾区。腐败招数无奇不有——滥评职称、滥发文凭乃至卖文凭,教学科研质量评估中大规模造假,金钱打点、疏通关系之类学术外功夫在硕士博士授予权等纯学术事务上大派用场,为赚昧心钱收取高额教材回扣甚至与不法书商勾结用盗版教材糊弄学生,如此等等。而如今没人认账但依然实施的所谓“教育产业化”①,使高等教育越来越排斥社会底层,越来越拉大城乡高等教育机会的差距……。但这些显见的、直接触动社会公众神经的问题不过是由我国大学的根本问题衍生的,这个根本问题就是我国大学无所坚守,在损害大学品质的力量面前无原则无抵抗,随波逐流,从根本上背离了大学精神。 大学精神寓于大学自治、学术自由的传统之中。这些传统使大学在拥有朝向未来的巨大发展潜力的同时,又得以在发展过程中保持稳定流向而能始终作为向社会提供最具独创性贡献的智力权威机构立身于世。我国大学要想回到健康发展轨道,需要重新认识久违了的大学传统精神,了解由这种精神所规导的发展走向,以此为据彻底反省。 一使大学之为大学的独立、自治、学术自由 大学在欧洲中世纪是作为师生行会诞生的。与其他行会相同的是,成立目的在于维护自身利益;不同的是,不论学生或教师,都是为着知识探究的共同兴趣聚在一起的学者,他们要维护的最重要共同利益,是不受任何干预地进行知识的独立探究和传授。为了这,在教权与王权竞相控制和拉拢大学的情势下,利用教会的庇护对抗世俗政权,又利用从世俗政权那里争得的特权对抗教权。经历了为摆脱外来支配而进行的不懈斗争,大学最终成功地独立于教权与王权,代表着知识领域的最高权威而与信仰领域和世俗政治领域的权威并驾齐驱。 现代大学已经不像中世纪大学,仍然是完全由教师或学生进行管理,或者师生共同管理的自治社团。随着大学功能、使命的扩展以及组织结构、人员构成日趋复杂,它的权力结构也趋多元。但大学始终彰显着独立于宗教、世俗权力以及形形色色的政治、宗教派别和利益集团的自治机构性质,坚守着在早年争取自治特权的斗争中逐渐清晰的功能和角色定位——人类知识和价值的坚守者、传承者与创新、变革的推动者。在现代大学复杂的人员构成中,直接承担着大学知识和价值的传承、创新功能的师生始终是主体;不论权力结构怎样多元,在学术这个核心事务上把关的只能是以学术为业的教师群体;至于知识传播、探索、创新所需的学术自由则在大学的价值体系中一直居于不可动摇的核心地位。 其中,独立法人的自治地位使大学能够有效对抗外在力量入侵,避免学术研究和教学的标准受宗教、政治或经济利益支配,这提供了学术不受干扰地按自身规律发展的必要条件。不过,单凭自治地位,并不能确保学术按自身规律发展,不能保证大学成为产生知识和传播知识的基地——如果不同时贯彻学术自由原则的话。知识和真理的进步只能在自由探索和自由辩论中实现,而学术自由意味着包括国家权力在内的任何学术外力量无权干涉知识或思想领域的问题。所以,学术自由提供了进行知识和思想探究必不可少的中立空间,它使师生可以在不受限制的探索中向未知领域挺进,在自由讨论中对已有的知识或思想进行质疑、反思、验证、比较,在平等对话和交锋中对不同思想、信仰和观念的真理性成分和谬误成分进行辨析,并在这过程中发展智慧、谋求共识。如果对学生来说,不拘的探索、自由的论辩、平等的对话一方面是他们精神和智力上走向成熟的必由之路,另一方面可以使其中有志成为“学术公民”的人受到从事学术研究的必要训练,那么,学术自由对于“一生都致力于发展新思想,阐述新观点”②的大学教师更加利益攸关,可以说,教师能否顺利履行自身职责,实现职业抱负,很大程度系于有无学术自由以及学术自由的大小。但不论对学生还是教师,学术自由都保护和激扬了创造精神和反思精神。而大学作为师生聚合地,学术自由在使她成为一个进行知识探究和精神反思的共同体之时,也成就了大学作为新知识、新思想的发源地在推进人类知识和智慧方面的独特贡献。 但学术自由不仅意味着知识和思想探索活动独立于种种外在力量,不仅意味着探索无禁区,同时还意味着对不同的甚至对立的思想、见解无所偏袒,意味着知识的真伪、思想的对错不由任何权威(无论这权威是个人、机构或组织)宣示,而只能通过自由辩论来呈现,还意味着即使被普遍认定为错误的思想也有存在权利,而这,应该是基于对人的认识能力局限性的承认——人类认识史上,此时视为错误的思想见解中可能含有前瞻性因素的情况决不少见——,何况,哪怕彻底的谬见,也可以使真理性认识在与它辩驳中受到砥砺而更趋成熟。可见,学术自由与思想宽容犹如一币两面。大学正是因了学术自由本质上的包容性,才成为不同思想、信仰、观念得以共存、对话、论争的中立平台;也因了学术自由对各种思想、见解的发展潜力和多种可能性的保护,大学才能成为知识进步和思想创新的前沿。不仅如此,大学还因此成为培育青年人宽容、理性、尊重真相——哪怕真相令人不愉快——等素养的适宜土壤,有这种素养的人视界宽阔、心态开放,尊重人类精神和文化的多元性,热爱真理但不偏执,对与己相异的信仰、观念抱有同情的理解,在精神气质上与对他人对社会极具危险性的极端主义者判然有别。 学术自由对大学是如此重要,一旦背离,大学将丧失其作为知识探究和精神反思共同体的性质,丧失其开发知识、批判性发展知识的功能。所以,大学在维护学术自由上跟争取机构自治一样,进行了持续的斗争和努力。而大学精神就孕育、熔铸于这持续的斗争和努力之中,也直接包蕴在相辅相成的自治传统和学术自由传统之中——这就是独立精神、创造批判精神和理想主义精神。它们体现在对知识的无私追求上;体现为坚信客观真理具有独立于任何社会派别、超脱于无论世俗的或宗教的利益、标准的权威性;也体现为,在批判性地重估知识文化遗产、审视社会价值和思想体系中保持和发展人类自由知识和人类价值。有鉴于此,笔者曾在《大学之魂》中这样评价其意义:大学精神使大学在贯穿整个人类历史的创造与毁灭两种力量无休止的冲突中代表了创造的力量;在人类追寻真理的过程中,大学既是人类在意识中进行伟大探险的先锋,也是世世代代人类赖以支撑的理想和精神价值的守护者。 二从追求真理的民主机构到现代社会的民主基地 在大学传统的价值谱系中,似乎并未包含民主,但它实际上却内蕴于自治传统和学术自由传统之中,是大学传统的内生价值。即使民主未直接纳入大学用持续的斗争去捍卫的那些价值,它也自会从中体现或生发出来。如果说自治传统使大学早在欧洲尚处于教会和世俗君主统治下的中世纪就已经通过教师、学生的自主管理在实践最重要的民主原则,那么,学术自由则使大学自身一开始就作为“追求真理的民主机构”而存在。学术自由保护不同意见的平等存在和公开表达;鼓励人不服膺于权威而依靠独立判断得出结论;学术自由条件下特有的多种思想、观念并存和自由竞争局面锻炼人通过自由探索来选择和确立自己的信仰,通过辩论、交流解决分歧、求同存异。所以如前所述,学术自由使大学成为培养独立、宽容、理性、善于提问、勇于反思等精神特质的沃土。而这些恰恰是民主社会所需要的公民素养。 大学传统与民主之间的历史渊源不限于自治实践,也不限于学术自由氛围有利于培养民主素养,而是在此之外还有更广泛联系。欧洲历史上,大学由于其自治地位,更由于其保存、传播及发展知识的巨大能力和由此获得的崇高声望,最终作为知识权威的代表而与教权、王权并立。可以说这是欧洲权力多元的结构性因素之一,这种权力结构有利于宪政民主的成长。而大学师生提问、质疑、表达异议的精神,甚至在人的思想和精神受到许多禁锢和约束的中世纪,就已经无所不触及。在巴黎大学这个基督教世界的神学教育中心,师生不仅争论神学问题,而且争论现实问题。即使在纯粹的神学争论中,理性精神也得到伸张和发展:因为争论倚重的是讲理、是逻辑而不是强力,是说服而不是压服,是对话而不是灌输。在现实方面,大学也不惮于在最尖锐的问题上发难。例如1265年的复活节“随意提问”辩论会上的学生提问。学生们就国王新近颁布的要臣民发誓保证在交易活动中不再用英镑的敕令,要求教师回答:国王有这权力吗?国王这样做是否对臣民使用“暴力”?③——这针对国王在货币方面权力的尖锐质疑,已经直逼宪政的核心:权力界限。这种质疑一切的精神,使得权力合法性、权力界限、民众的权利等问题在欧洲历史上被反复提出,反复争论。争论推动了相关认识的深入,不仅为宪政民主提供了必要的理论准备,而且于无形中影响了社会大众的思想和心理。 然而,民主成为大学的自觉追求,应该说始于美国。还在教育体系建立之初的殖民时期,民主冲动就在教育活动中强烈显现出来,教育成了使民众获得知识、获得自我管理能力的基本途径。从大学看,这种冲动一方面表现在最大限度发挥了使大学与民主宪政有着天然联系的独立自治和自由辩论传统,另一方面则尽最大可能扩散知识,打破少数人对学问的垄断。立国以来,教育的民主价值更加受到特殊重视。教育成了培养合格公民以使这个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个意愿共同体得以延续和发展的最重要手段。首任总统乔治.华盛顿1790年1月8日国会讲话很有说服力地阐明了教育在维护自由和民主上的特殊功能。他说:“在任何国家,知识都是公众幸福的最可靠的基础。在我们这样的国家中,社会舆论可以直接对政府的措施作出反应。因此,有相应的知识水平是必不可少的。知识可以多种方式维护自由宪法:它可以使那些受托担任政府职务的人懂得,政府的每一重要目的都会得到民众通情达理的信任;它可以使民众珍视他们的权利;使他们能预见到并预防这些权利可能遭受侵犯;使他们懂得什么是压迫,什么是必须行使的合法权威;使他们懂得,什么是由于不顾他们的困难而加给他们的负担,什么是不可避免的社会需要带来的负担;使他们分清:什么是自由精神,什么是无法无天……”他特别提请国会考虑,“通过资助现有的学院、筹建新的国立大学,或者其他有效办法”“促使这一理想目标的实现”。④显然,在乔治.华盛顿心目中,对于开发民智,培养知晓自己的权利与义务并且有能力回应、批评、监督政府,捍卫自身权利、捍卫自由的生活方式的智慧公民来说,大学具有其他任何机构无法替代的独特作用。 大学自治、学术自由与宪政民主之间的天然联系使这种传统为进步人类所珍视和发扬,但也必定招致形形色色专制主义者、特别极权主义者的敌视和破坏。英国史学家韦尔斯曾以霍亨索伦专制王朝为例,指出该王朝的最大罪恶是不断干预教育、篡改历史教导。他说,“德意志有意用爱国雄辩来麻醉自己,故意使它长醉不醒”。⑤可以认为,德国的军国主义化、尤其是在20世纪30年代走向纳粹化,这个灾难性趋势早在霍亨索伦王朝通过干预和篡改而败坏整个国家的教育时已经开始了。希特勒时期把教育败坏得更彻底,学术自由干脆被咒骂成“古老而邪恶”的(纳粹理论家罗森堡语),所以这个时期决不满足干预教育而是直接对教育实施全面控制,以至于“从儿童晓事之初,学校就应把目标定在教学生晓得什么是国家的主张”(罗森堡)。在这种教育目标下,大学自治、学术自由根本没有立足之地。独立自治和学术自由的丧失,使大学沦落为权力的附庸,充当起遮蔽真相、散布偏见的工具和批量生产极端分子和狂热党徒的场所,成为纳粹德国制造人类空前劫难的参与者。如,纳粹刑法理论的产生就是大学助纣为虐、参与灾难制造的例证之一。当戈培尔提出“纳粹的使命在于'将1789年从德国历史中抹去’”,法学界迅速听命于此,群起攻击启蒙运动,致力于从法律思想中铲除人权、保护个人权利免受国家权力侵害、限制国家权力等在1789年以后得到传扬的自由主义要素,径直把刑法目的从“保护个人免受国家侵害的权利”改为“保护国家不受个人分割”,并完全模糊罪与非罪的界限,为大开杀戒作理论准备。而这种为排除异己、屠杀无辜张目的纳粹刑法理论的本质特征,首先是在基尔大学法学院发展起来的。⑥鉴于这样的事实,说大学充当了大屠杀帮凶,绝非妄言。 20世纪的历史教训从反面凸显了大学传统的宝贵。如今,把在独立、自治和学术自由等古老传统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民主价值纳入大学的基本价值之中,已是大学发展主流;自然地,把通过高等教育培养有能力参与和保卫民主的智慧公民作为使命,也成为许多国家大学坚定不移的追求。可以说,这种发展走向一方面是包孕在大学既有的核心价值之内并受核心价值规导的,另一方面也表现了大学对社会发展进程所提要求作出积极回应的杰出能力。 三在摧折和诱惑中变异的中国大学 中国大学起步很晚,但起点相当高。迄今为止不过百来年历史的中国大学在20世纪上半叶便成功建立起国立、私立、教会学校等多种办学体制并存的多元格局。但无论国立、私立或其他性质的大学,都共守着独立、自治、学术自由原则,确立起了相应传统,建构起了良好的大学文化。在中国确立起来的大学传统和大学文化,与在欧洲有近千年发展历史的大学传统和文化完全接轨。无论在追求知识和独立、批判创造精神方面,还是推动中国走向宪政民主上,中国大学都表现极为出色。纵然内乱外患,办学条件极其艰苦,却培养了大批杰出人才。我国在20世纪享誉国内外的自然科学家、社会科学家和人文学大师几乎都在那个时期的大学受过教育并奠定了良好学术基础,这一事实证明了当年大学具备相当高的学术水准。不仅如此,大学还以追求真理和自由的热忱成为推动中国宪政民主的重要力量。 遗憾的是,20世纪上半叶确立的传统在20世纪后半叶中断了。随着大学全面改制和全面国有化,多种办学体制并存和良性竞争的局面不复存在;政治工具和意识形态阵地的定位则从根本上颠覆了大学传统的独立、自治、学术自由;反复掀起政治讨伐式批判,使大学赖以安身立命的传统成了“原罪”,学校和师生不得不被迫纷纷表态以示决裂,但学术冲动和自保需要的尖锐冲突又使学校和师生痛苦挣扎于求真与精神自残和作伪之间。文革结束,中国历史翻开新一页。大学师生充分利用了拨乱反正背景下相对自由的学术空间,为回归学术为中心的传统,重塑独立、自主、追求知识、追求真理的大学精神作了很大努力。虽然二、三十年思想和学术断层使社会整体思维状况和整体学术水准低得令人难以置信,虽然当时还面临50年代以来设置的无数思想学术禁区——连“良心”、“尊严”、“自由”、“人性”、“人道”等词汇重新获得存在权利也需思想学术界作出持续努力、付出巨大代价——,但大学在思想启蒙、恢复常识和突破思想、学术禁区上表现了无畏精神,发挥了出色作用。纵然那个阶段酝酿和提出的学术思想可能幼稚或粗疏,却为日后各学科的发展开了路,打下了基础。最重要的是,大学发展的健康趋势已然出现。 可惜,良性发展势头连遭打击未能持续。尽管80年代中期几次掀起针对人道主义及相关理念的政治讨伐都草草收场,但反复成为讨伐对象的是人类共同遵奉的价值,是文革后思想学术界努力恢复的常识,而且在打击思想学术必不可少的独立、执着、自由探索的同时,鼓励奉诏而动的依附性和见风使舵的投机性。其间发出的信息很明确,它诱使不少人在尊重人类主流价值以及诚实探索与个人现实利益尖锐对峙的情况下作出趋利避害选择,这在思想学术界导致了并非由于学术原因而是学术之外原因的不正常分化。但不管怎样,师生在恢复高考后竭力承接的大学传统的独立精神、批判精神和理想主义虽备受摧折,毕竟还表现顽强、尽力夹缝图存。然而社会转轨时期五光十色的诱惑以及80年代末以来对大学重新加强控制,加剧了不正常分化。 最糟糕的是,对大学的重新严格控制过程中,即使在文革前也属辅助性、服务性的行政、后勤跟教学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倒置,使大学朝着行政化、衙门化急速蜕变。教师群体在大学日趋边缘化,其中,那些坚信学术自由、秉持学术良知的学者本来就由于政治打压而大多处境艰难,行政化、衙门化的挤压使这部分学者的边缘化越发彻底。学校大小事务甚至学术事务的决定权掌控在了任命产生的官员及各级行政部门手中,虽有学校设置了教授委员会,但不是充当摆设就是由官学一体的“教授”占据了主导地位——何谓“官学一体'教授’”?有些学校最近公示的所谓学术带头人和级别繁杂的突出贡献专家之类,就是绝妙标本:大多是既不教也不授更不坐学术冷板凳但却坐拥教授头衔的校内党政官员——。这批人深谙官场潜规则而不懂学术之道,擅长权学交易、热中如何使已到手的官衔学衔一路变大变高而无捍卫大学赖以生存的独立精神、学术自由的兴趣,对频频袭来种种伤害大学本质的力量特别来自权势的力量不仅毫无抵抗,而且极力迎合。 大学内部这种格局变化,与外部干预、入侵大学的力量一起从多方面改变了大学品质,以至90年代以来的十数年间,就整体而言,大学连挣扎过程都没有,就把精神丢了个一干二净。 四精神沦丧的大学行状 1赤裸裸的依附性和在权力面前的卑微 诚然,中国大学机构不独立,这是一个并非单靠大学自身努力可以改变的现实。问题是如今许多大学当局连独立意识都丧失殆尽。任命产生的大学当局,越来越把自己定位成政府在大学的代理人和监管人。把大学塑造成听从命令、不出状况的政府下属机构,就成了第一要务,所以习惯于对来自“上级”的“指令”闻风而动(“上级”二字加引号,乃因对大学这样的知识共同体或曰学者社会来说,无论与自身之外什么性质的机构之间存在上下级关系,都极其荒唐、极其可悲),特别涉及政治的或意识形态方面的指示,各校最是忙不迭地表态,当成中心任务层层贯彻,唯恐配合不紧密。如果说文革前二三十年间大学缺独立性还是隐性的,现在已是赤裸裸的。 对大学的独立性造成最大伤害的就是弃自身探究知识和真理的使命而去接受外部指令、配合政治任务,并借教学活动来贯彻。这种配合,使讲坛充斥大量毫无价值的课程。不仅如此,还使大学背离知识探究的中立原则,向学生灌输政权偏好的思想体系。这情况始自五十年代。国家长期动用权力、财力等公共资源推行一种特定的外来学说,把这种学说从它产生的土壤中剥离出来,抬高到独尊地位,利用大学讲台系统灌输。思想解放以来,经几代学人艰苦努力,受偏袒的学说虽仍然占据太多课时,但已经从作为膜拜对象的神坛上降了下来,逐渐向人类思想史上众多政治学说之一种的地位回归。如果彻底回到这种位置,它自身本可以作为多元思想的一种,既能与其他思想之间构成竞争态势而对自身或别的思想潜在的危险倾向起到遏制作用,又能为社会提供多元的选择。然而,据国内媒体报道,这种学说最近又从政治学下属的二级学科分离出来,被批准为一级学科。与此同时,国家斥巨资实施“马克思主义”工程。这一启动资金达2000万元的思想“工程”总共13本书,每书成本耗资百万元以上。而13本书都将作为教材进入大学课堂。这类意在精神灌输的课程90年代以来已经占过多课时,许多大学即使采取变通性安排,上这一揽子课程也几乎要耗掉整整一个学年。学生交纳了很高费用,真正有知识含量的课程却要到第二学年才开始。该“工程成果”进入大学,将挤占更多课时。这还在其次。真正严重的是此举势必使一种重新把马克思主义宗教化的非理性态度渗透在课程中。参与其事的程恩富不就声称:“马克思主义怎么会过时?你提出的所有问题我都可以用马克思主义给你解答。”这种认为一种学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以解释万事万物、解决一切问题的愚蠢态度曾经使我国无论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或人文学科都与世界差距拉得非常大。人们好不容易才通过思想解放触摸到理性精神,而今重新制造这种愚蠢,除了使我们这个民族继续远离理性精神,除了确保落后或贻笑大方,恐怕别无所获。而大学在原本最该由自己纯粹根据如何帮助学生建立合理知识结构的需要来决定的课程设置上,去接受与这种需要相悖的安排,由此表明的依附性、下属性地位是相当可悲的。 如果说由接受指令表现出来的不独立尚有无奈之处,那么,而今大学在其他许多方面并非不得已的表现和作派,则显示了气质性的自甘沦落。这里略举一二。 例如,不为大学的生存之本争而争学校的行政级别,这在我国大学是普遍现象。尽管无论给大学争来个部级省级什么的,其滑稽都不下于寺庙、道观顶了处级、厅局级官阶。而大学争行政级别意味着双重沦落:一方面与整个社会近一二十年间愈演愈荒唐的“官本位”臭味相投,另一方面是彻底弃独立性的典型表现。这双重沦落还有更广泛表现。前十来年,大学拉高官当挂名教授成风,似乎有高官挂名,大学便可身价百倍。近年已经不满足于向高官奉送教授头衔,而是拼命拉来出任要职,一旦成功,就多了炫耀资本。最近南方周末报道刚卸任的部长级官员在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建院50周年之际受邀出任该院院长时,用了“双喜临门”一词,并津津乐道于人民大学的新闻学院与北大、清华的一样,都成为“部级学院”。读到这则报道,不由想起克林顿卸任后竞争哈佛大学校长职务而落败的事。按这里眼光,哈佛大学重学术背景而全然不看官位,简直笨得出奇。然而,恰恰这种“笨”显示了哈佛大学十足的底气,也恰恰是我们的媒体、特别是大学于下意识间流露的以官为尊的心态泄露了我国大学的精神沦落已经到了大学要依仗官威来显身价的地步。其实,如果高官有相应学术背景而又愿意弃官为学,受聘并无不可,但大学乐此不疲地去争枪高官、把争抢成功当喜事,这种趋附权势的心态就很卑微了。说来好笑,这种趋附权势的心态让我忍不住想起两个月前(好像是10月11日)从央视二台 “马斌读报”听到的“轶闻”:某大学今年新生手册在介绍学校教师时有如下内容:某教师长得如何帅,某教师声音又是如何有磁性。这好似花街广告般的内容下作得有些离谱,可在我眼里,与权势调情并不比这好到哪里去。 不仅赤裸裸的趋权,也赤裸裸的趋钱。90年代以来许多大学竞相争“聘”毫无学术背景的富豪当教授,这种闹剧突出表现了如今大学的趋钱性格。除了向权力、金钱献媚,也向明星献媚。聘演艺明星当教授早已成旧闻。而数月前沸沸扬扬的刘翔免试读博,该与不该,姑且不论,真正表明大学滑得太远的是相关大学指派十几位教授上门授课。莫说中国体育走的是一条与大众体育相背离的精英体育之路,这条路的实质是国家把夺取奖牌当目标,为此,用纳税人的钱集中资源于精英培养而忽视民众健身条件。据有心人估算,平均一枚金牌,投入达7个亿。这种情况下,取得再多金牌,价值都大打折扣。而单从这件事暴露的滥用高等教育公共资源看,大学在教育公正问题上已经没了底线。 丧失独立,还有一特殊表现不能不提。大学变异为政府下属机构,不断从政府接受指令。这情况延伸到校内关系上,是前面提及的校内行政与教学的颠倒关系。行政系统指挥和支配教学,90年代以来逐渐常态化。庞大的、支配欲强烈的行政系统热中于制造出大量“工作”要求教师完成。其中许多“工作”极其荒唐,干扰极大。别的不说,仅只填写大量无意义表格,就令教师穷于应付。一份科研成果表或者教学计划表,交叉重叠而又个个不甘寂寞的行政机构,会要求教师反复填写多次,弄得不堪其烦。再加上由行政主导的各种“评估”、造假,本应从事创造性活动的师生陷入大量耗时耗神、于创造无益又败坏心性的活动,而且这种活动已是经常性、例行性的。最近有调查显示,中国大学生国际竞争力差,影响中国进入知识经济。原因固然多多,其中,根本原因无疑是经常性配合政治或时事任务,使教学脱离探索真知所必要的中立性,但校内行政源源不断制造出“工作”来骚扰教师,使师生的研究和教学时间被大量侵占,也是重要原因。 行政主导的大学处处遵从外部指令,使大学甚至连订阅和购买图书报刊也不能服从师生教学活动需要,这更是奇闻。如今各高校大楼越来越漂亮,硬件设施越来越先进,但师生教学和研究活动需要的图书、报刊杂志越来越少,这情况在经费不那么充裕的学校尤其严重。不过主要原因并非经费短缺。报刊杂志中那些过去不愁嫁的“皇帝丑女”,现在得靠摊派维持发行量。而许多大学对摊派下来的报刊图书无一不订不买,而且从校图书馆到系科层层订阅,结果,这类与学术毫不沾边,对教学毫无用处的报刊大学里各部门一应俱全。财大气粗的学校花这笔冤枉钱倒不一定影响师生的正常图书资料需要,经费不那么充足的大学就不同了,于是便压缩正当的图书报刊开支,在有的学校,一些很常规的学术性报刊竟然找不到一份。几乎无米之炊的情况下,整体教学研究水平不下滑才怪。问题还在于,不管学校财大气粗也好,拮据也罢,在纯属大学教学研究环节的图书资料订阅上去服从外来摊派,丧失独立的程度实在惊人。 2被边缘化、遭背弃和打压的生存之本 对于大学这样的知识共同体来说,学术自由是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本条件。在这个产生和传播知识的地方,学术自由坚持的研究和教学无禁区、对各种思想无偏袒,一方面鼓励了新思想、新知识的出现,另一方面为不同的思想在平等论辩中呈现自己的真理性提供了条件。有学术自由,创造力的源头活水就能得到保护;学术自由遭遏制、打击或否定,必是创造力源泉的枯竭。而承受创造力枯竭后果的,决不只是大学。 耶鲁大学校长巴特.嘉马特有两句名言:“大学教育乃是一个社会的心脏”,“教书工作乃是大学教育的关键中心”。可是,能够充当社会心脏的是独立的而非听命的大学教育,能够支撑大学教育在社会中心脏地位的教学是符合知识探索和创新规律的教学——即,由大学传统的学术自由来保障的而非处处受干涉和掣肘的教学。如果说,丢失了独立而依附权势的大学教育不配作社会的心脏,那么,缺乏学术自由、受制于权力或其他外部压力的教学不仅因丧失知识创新和传播的能力而无力支撑大学教育在社会的心脏地位,而且会使教育沦为反教育。

今年3月,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监督委员会发布了2006年第一期简报,对2005年11月以前受理的投诉和举报进行了初核、调查和处理。简报将部分案例,隐去名字和单位名称,将其主要事实与处理决定予以公布。国家自然基金委希望“发挥典型案例的警示教育作用”。 在被通报的20个案例中,其中两个案例被确认为“被举报涉嫌抄袭剽窃他人论文”,剩余的18个案例均是“被举报涉嫌在申请书中弄虚作假”。 列举的案例同时显示,20个案例中,约有15个案例涉及高校,占总体案例的75%。可以看出,无论是剽窃论文,还是申请项目弄虚作假,都旨在通过申请,获得相关部门的资金资助。 被通报的案例中大部分是伪造项目组主要成员的信息,在还没有获得相应职称时,在申请时填报了虚假的职称信息。 比如,“经调查核实,刘某某2005年申请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组成员共7人,其中张某某为学士、工程师;田某为硕士学位、博士研究生。张某某是A大学某学院的聘任人员,原从事财务工作,到该学院仅半年时间,主要负责实验室的日常管理工作,是否是工程师,刘某某不知道。田某是硕博连读研究生,没有硕士学位。” 又如,“经调查核实,岳某某2004年申请基金项目并获得资助。岳某某1999年大学毕业;申请书中称其1997年大学毕业。2004年6月硕士毕业;申请书中称2001年硕士毕业。2004年3月31日还没有硕士学位、没有中级职称;申请书中填为:硕士、讲师。岳某某在2004年申请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时不具备申请资格,通过伪造个人信息,获得资助。” 中科院科技政策与管理科学研究所朱效民博士分析说,很多现实的信息显示,科研项目申报弄虚作假,不仅仅出现在国家自然基金委的项目中,其他科研项目申请同样存在。 中科院院士张泽说,很多迹象表明,中国科技界不是在淡化名利,而是在不断强化名利。一些科研单位人员的部分收入直接和科研经费挂钩,这种情况造成了很多科研人员只要有钱就去争。 中科院院士黄尚廉表示,很多科研人员脱离科研一线,却想尽办法,甚至采取一些弄虚作假的手段从事申请项目的工作。 年轻人刚出道 往往胆子更大 自然基金委通报的20个案例中,不少案例有这样的称述: “刘某2004年申请并获得资助的青年基金项目的申请书中,刘某的学位和职称分别写为博士和讲师。依托单位人事部门证明,刘某于2004年12月获得博士学位、 2004年6月13日被批准留校、2004年12月6日办理正式报到手续。刘某在2004年3月31日前仍然是博士研究生、没有职称。” “他真实职称是讲师,申请书上填写的是副教授。作为学校引进人才,他享受副教授的待遇,但职称不是副教授。” “2003年3月31日还没有博士学位、没有中级职称,是在职博士研究生;申请书中填为:博士、讲师。” “韩某某2004年3月31日还没有中级职称,是在职博士研究生,申请书中填为:讲师。” 朱效民分析说,不排除国家自然基金委集中对青年科研人员申报的项目进行公布的可能,但是上述信息仍透露出,我国青年科研人员弄虚作假现象比较严重。 朱效民说,有些青年科研人员刚刚走上科研岗位,受到一些不好的环境熏陶,学坏更快,往往胆子更大,长期发展下去后果严重。“这种现象对科研事业的后备力量,尤其是硕士、博士等刚入门的科研新生力量会产生误导,影响恶劣而深远。”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原主任陈佳洱院士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现在的青年科研人员往往很现实,认为没有宽裕的生活,没有收入,就没有社会地位。因此他们可能会想各种办法去申请项目。“我听说过靠项目提成的事情,感到很震惊”。 陈佳洱院士说,国家自然基金委的项目申请决定权在专家评议,相对公平透明,在社会上总体评价不错,但“监督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仍然很忙,每年都会接到很多投诉”。 他认为,现在急功近利的社会风气容易把青年科研人员带到歪路上,“很多青年科研人员搞科研的动力不是追求真理,不是对科学的渴求,而是追求名利。青年科研人员应该不断加强学习,增强个人素养”。 学术捞钱比论文抄袭后果更严重 部分科研人员通过弄虚作假、隐瞒欺骗拿到的资助经费都是国家和纳税人的钱。 “这种直接涉及钱的行为,从造成的后果和影响来看,比单纯发表一篇论文过程中出现的学术不端行为更加严重。”朱效民博士说,这些项目往往涉及一个研究团队,成员一般包括高级研究人员、中级研究人员和初级研究人员,还涉及一定数额的国家资助的研究经费;此外,申请项目的人往往学术地位也相对较高,国家资助这些项目,是对科研人员以前的研究工作和学术成就的认可。“如果在这些项目中出现欺骗行为,涉及面比较大,负面影响也会更加复杂。” 朱效民说,靠弄虚作假捞钱的学术行为危害巨大。第一,会对国家本来就比较紧张的科研经费造成损失和浪费,干扰国家科研方向的部署和实施。 第二,不仅会对科学界的形象和信誉造成严重损害,败坏学术风气,还会阻碍中国科学事业的繁荣发展——这就如同不遵守体育比赛规则就不可能有真正公平的竞争,进而提高项目整体竞赛水平一样。 第三,国内外多次公众态度调查显示,公众对科学界的印象得分几乎总是最靠前,科研人员是社会精英,也是科学思想和精神的传播者和教育者。如果学术不当行为屡禁不止,在破坏学术生态的同时,还有可能向社会传播渗透,甚至造成整个社会的诚信危机。 第四,对其他严谨踏实工作、平等参与竞争的科研同行不公平,他们中的一些研究工作和成绩,因为不正当竞争而得不到承认,一些本应该得到资助的项目会因此被耽误,甚至永远失去机会,因为优先权对于科学创新至关重要,一旦别人首先做出了成果,再重复研究将毫无意义。 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苦心钻研 对于屡屡出现的弄虚作假申请项目的现象,朱效民说,从我国目前的情况看,对科学界学术不当行为的防范和处置基本上是由科学界、科研机构自身进行的,各个科研机构所采取的措施和办法不尽相同。 朱效民认为,学术不端行为在发达国家也时有发生,近年来在我国愈演愈烈,主要是因为制度因素和环境因素。 从制度方面讲,我国现代科技体制移植于西方,发展历史较短,制度建设仍有许多不健全、甚至扭曲的地方,比如科研领域里的官本位现象。同时,现代科技已广泛渗入到国家安全、经济建设、公民生活质量等各个领域,对科技发展的资助和需求也空前庞大、多样化,面对新情况、新问题,我国科研制度建设与西方科技发达国家相比,落后很多,难以适应其发展的复杂性和广阔性。 从环境方面讲,作为后进国家,长期以来一直处于奋力追赶状态,经常伴随着一种焦躁情绪,对科技的期望基本集中在其带来的现实收益上。 “当前上上下下对科学研究的态度更是急功近利,寅吃卯粮,科研成果拿来就得管用,须立竿见影,特别是基础研究工作所需要的'十年磨一剑’的从容氛围已经荡然无存。浮躁功利的土壤,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苦心钻研,投机取巧、弄虚作假的学术不端行为不断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文章来源:中国青年报 2006-03-31 作者李健)

新华网北京3月1日电政协第十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八次学习讲座1日上午在京举行,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政协主席贾庆林主持讲座。他强调,实现可持续发展,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选择,也是新世纪人类社会共同面临的重大问题。人民政协人才荟萃,智力密集,汇聚了各个领域的专家学者,应当而且完全可以为我国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作出贡献。 全国政协委员、致公党中央常委、中国科学院可持续发展战略研究组组长兼首席科学家牛文元作了《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创立中国科学发展的新模式》的讲座报告,向常委会组成人员全面分析了21世纪中国发展进程中面临的挑战,深入细致地讲解了可持续发展的内涵与本质、可持续发展的主题与战略主线等重要理论问题,并就创立中国科学发展的新模式谈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贾庆林强调,我们要坚持以科学发展观统领经济社会发展全局,大力推进可持续发展战略,按照“五个统筹”的要求,加快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发展循环经济,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促进经济发展与人口、资源、环境相协调,全面推进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和社会建设。 贾庆林指出,各级政协组织和广大政协委员要充分运用自己的有利条件,按照科学发展观的要求,围绕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中的重要问题,选择一些具有综合性、全局性、前瞻性的课题,深入开展调查研究,提出有见解、有分量的意见和建议,为党和政府决策提供依据和参考,为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实现我国经济社会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多作贡献。 全国政协副主席王忠禹、廖晖、李贵鲜、张思卿、白立忱、罗豪才、张克辉、周铁农、陈奎元、徐匡迪、李兆焯、张怀西、李蒙、张梅颖、张榕明出席。(完)